秦瑾瑜緩了一會兒,終于徹底的從夢中醒了過來。
外邊煙火聲絡繹不絕,秦瑾瑜來了勁兒,掀開馬車的簾子就往外往看。
可惜因為角度的問題,從這邊看煙花只能看到一半。
蘇珩從另一邊掀開簾子,淡淡地往外看一眼,對秦瑾瑜說道:“這邊有煙花。”
秦瑾瑜立馬湊了過去。
她這一湊,就和蘇珩擠在了一塊兒。
外面煙火不斷,在天幕之上絢爛綻放,街上傳來吵雜的行人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之間有少年男女的歡笑聲,在風中轉瞬即逝。
秦瑾瑜一向樂觀,看到這般的景象,心中卻生出了幾分淡淡的傷感。
今日的確是熱鬧,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祥和歡鬧之中,只可惜,她身邊這位馬上就要走了。
這一走,真的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了。
短則一年兩年,長的話,有可能是一生。
秦瑾瑜甩了甩腦袋,把這一點傷感甩掉。
反正現在蘇珩還沒走,過幾日再想這件事吧。
秦瑾瑜摸了摸自己的錢袋,邊看煙火邊估摸著待會兒該吃什么。
元宵茶、麥餅、棗糕、粘糕、面燈、豆面團…
都挺好吃的。
秦瑾瑜咽了咽口水,此刻她的腦子里已經完全被食物占據了,蘇珩都得靠邊站。
蘇珩和秦瑾瑜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這么多年來對她還算是比較了解的,一看她這神情,就知道秦瑾瑜在想什么了。
蘇珩抿了抿唇,心底竟生出一絲絲的酸意。
他都要走了,秦瑾瑜還不想著他…
蘇珩皺了皺眉,對著窗外輕輕地咳嗽了幾聲。
秦瑾瑜本就靠著蘇珩,聽他一咳,頓時就回了神,看向蘇珩:“你怎么了?”
蘇珩依舊皺著眉頭,看起來很是不舒服的模樣:“有些不舒服。”
秦瑾瑜的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也顧不得參加燈會了:“那我們趕緊回去吧,看看能不能請太醫來給你看看。”
說著便提高了自己的聲音,對著外面的馬車夫說道:“掉頭——”
秦瑾瑜才說了兩個字,就被蘇珩截住了話頭:“我們不回去。”
“可你不是不舒服嗎?”秦瑾瑜拉著他的胳膊:“為何不回去?”
蘇珩看著秦瑾瑜關心急切的模樣,忽然有點兒后悔了。
本是想引起秦瑾瑜的注意力,結果卻引得她擔憂了。
秦瑾瑜見他不說話,遲疑了一下,又問道:“你是哪里不舒服?”
蘇珩正想著要不要和秦瑾瑜坦白,見秦瑾瑜這么問,沉吟了一下,回道:“心里不舒服。”
秦瑾瑜“啊”了一聲:“誰惹你了?”
秦瑾瑜趕緊回想了一下,自己有沒有惹到蘇珩。
好像…沒有吧?他們在一起玩耍這么多年了,秦瑾瑜大抵也知道蘇珩忌諱哪些東西,并不會讓他不快啊。
那他這是怎么了?
秦瑾瑜覺得,還是小時候的蘇珩比較好,這一年來,蘇珩的行為是越來越奇怪了。
蘇珩在她的注視之下,忽然伸出了手,捧住了她的臉,認真地看著她。
兩人本就離得極近,蘇珩突然來這一下子,秦瑾瑜呆了呆,心跳有些加速。
嗯,這樣一看,蘇珩還是挺好看的。
看了這么多年也不覺得膩。
秦瑾瑜往后縮了縮,才驚覺出不對勁來:“你干嘛?”
蘇珩沒了剛才不舒服的模樣,認真地對她說道:“不要想別的,我要走了,你…想想我好不好?”
少年的聲音微冷,帶著一點兒沙啞,說到最后,竟有了幾分委屈。
秦瑾瑜怔住。
秦瑾瑜覺得自己雙頰有些發燙,她微微地偏了偏頭,眼神不自覺的有些躲閃,說話也不順了:“我哪里沒想著你,我、我每日都在想著你,不然為何總來找你——”
秦瑾瑜越說越覺得不好意思,心跳的飛快,連自己在說些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又往后面又縮了縮,不去看蘇珩。
蘇珩轉而拉住了她的手,忽然間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你知道你和星星有什么區別嗎?”
“啥…”秦瑾瑜雖然跟不上蘇珩的腦回路,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區別是星星在天上,我在地上?”
“不,”蘇珩說:“星星在天上,你在我心里。”
若是其他人來說這話,秦瑾瑜絕對會認為那人實在是太油膩了,換做蘇珩來說,便不一樣了。
秦瑾瑜紅著臉問他:“這話你是從哪聽來的?”
蘇珩沒回答她,把話題給扯開了。
蘇珩自己當然是想不出這樣的話的。
至于這句話的來歷,有些曲折。
某日他獨自一人在宮中行走,由于性子孤僻,走的路線也是人少的路線。
走過某一處假山,他聽到里面有女子說話的聲音,他余光一瞥,隱約看見了一片粉紅色的衣角,應當是宮中的某位宮女:“…他問我,我和天上的星星有什么區別。”
蘇珩對這話不以為然,甚至有些嫌棄,他本來都要走過去了,又聽見那宮女說道:“我說不知,他說區別是星星在天上,而我在他心里。”
“你那未婚夫可真會說話!”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可惜我那未婚夫卻不會這樣說話,真是個木頭疙瘩。”
蘇珩停住了腳步。
這話看似尋常,這倆宮女倒是挺喜歡的。
就是不知道秦瑾瑜喜不喜歡。
嗯…改日對秦瑾瑜試一試。
如今看來,效果還不錯。
秦瑾瑜說了好一會兒話,情緒才慢慢的平緩了,但還是不好意思去看蘇珩。
到了目的地之后,秦瑾瑜和蘇珩一前一后下了馬車。
魏清婉和魏清淮他們正好也是剛下車,魏清婉正歡快地和凌君澤說著話,凌君澤雖然神情平淡,不如魏清婉那般歡喜,卻也是有話必答。
魏清婉和凌君澤兩人走在了前面,宗政靈蕓和魏清淮自然就落后了。
宗政靈蕓眉目含笑,瞥了一眼魏清淮,正想要說些什么,秦瑾瑜便喊她了:“靈蕓姐!”
秦瑾瑜朝她走來,低聲道:“我想向你請教些事情…”
說著,瞥了魏清婉他們一眼。
宗政靈蕓知道她這是有話要說,對著魏清淮笑了笑,便跟著秦瑾瑜走到了一邊。
秦瑾瑜大致地對她說了一遍蘇珩今日的表現,然后問她:“你說,蘇珩這是什么意思?”
宗政靈蕓上知天命,下曉人事,自然也是知道秦瑾瑜的性別的,秦瑾瑜對她并不避諱。
宗政靈蕓含笑聽著她說完,笑意都加深了些。
她的目光淡淡的撇過秦瑾瑜的手腕,又往不遠處蘇珩的方向一瞥。
兩人的手腕之間,連著一道常人看不見的、細細的紅線。
雖然這紅線與常人的紅線有些不同,卻也是正經的紅線。
這兩人…倒是天定的姻緣。
“你這么聰明一個人,竟然看不明白這么簡單的事情,”宗政靈蕓笑笑,聲音有些飄渺:“可見‘情’這一字實在是誤人。”
秦瑾瑜畢竟還是少女,被說出了心事,不免有點兒炸毛,不復平日里平和淡定:“我才不喜歡他,談何情字誤人!”
“傻丫頭,”宗政靈蕓也才十七歲,說起話來卻有些滄桑,像是飽經風霜的老人:“他心悅于你。”
秦瑾瑜的步子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她。
遠處的天邊又有煙火升起,四處熱鬧不斷,宗政靈蕓慢悠悠地向前走著,嘆息道:“眼下的日子真是好,若是日日——不,若是年年都能如此,該有多好。”
她又走了一會兒,見秦瑾瑜跟的慢,便停下來等她,心里卻是琢磨著,該怎么盡快撮合秦瑾瑜和蘇珩。
畢竟這樣做,對她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