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不該救
大少奶奶陶玉芬身體無恙，夏初實夫婦倆高興極了。夏家人如眾星捧月般將她迎回夏府。
夏初實夫婦坐頭車，夏立威帶著太太緊隨其后，再就是老二夏立軒與二少奶奶，女婿楚遠喬開一輛車。
前后四臺車浩浩蕩蕩打道回府。
陶玉芬緊抓著夏輕妤，非要她與自己同車回家。輕妤不好拂了大嫂的好意，只能與她坐一起。楚遠喬自己開車慢慢跟著。
眾人回到夏家，姑嫂著體己話。到了晚餐時間，楚遠喬不好走，留下一起吃晚飯。
輕妤與父母及哥哥們談笑風生。楚遠喬與她沒上幾句完整話。楚遠喬干坐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幾句。
他不時抬眸，瞅了自己太太幾眼。
輕妤的顧姐，難道是顧語霓？
可，輕妤如何會認得顧語霓？
楚遠喬默默坐著，腦中在飛快地轉動，一點一點像倒電影帶樣回想起來。
回上海后，他第一次見到輕妤，在主教堂門前。
那一次，顧語霓領他剛見過馬可神父，從教堂出來。顧語霓上了汽車，他正要上車，夏輕妤駕車而來，在他身側嘎然停住。
輕妤高興極了，熱絡地與他攀談，往汽車里瞥了一眼。她問，車里坐的人是誰？他，陪了朋友來，改日再聊。
對，輕妤記憶力極強，一定是那回見過的！
遠喬將記憶片段反復琢磨，能確定她們沒在別處見過。
姑嫂幾個結伴去寺廟。
特務們闖入寺廟，大嫂受到了驚嚇。輕妤出來求武探長調醫生救人。
昨，他手下的行動隊員向他匯報：特務們要抓一個抗日分子，緊急調行動隊警員去維持秩序。隊員們在廟中遇到太太及太太的家人。
隊員挑枝撿葉并沒全，漏掉了如此重要的情報。該讓胡隊好好訓練他們。
但，語霓怎會在寺廟？
她，又是怎樣受的傷？
她是在哪執行任務，不慎受傷進禪院躲避？
楚遠喬突然想起一樁案子。
昨，福山路有一家咖啡店發生了一起混戰。特務們去抓人，反倒被人阻擊了，還死了十幾人。特務委員會暴跳如雷，發誓要抓住漏網的抗日分子。
陳永杰被特務委員會投訴，警察局的人無能。他匆匆趕到政府辦公廳，少不得挨一頓罵。陳永杰被訓，回來后將手下人罵了個狗血淋頭，并責令他早日破案。
那家咖啡店離龍隱寺很近。顧語霓經歷激烈的搏斗而逃出的幸存者？
楚遠喬神情肅然，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組織上安排語霓去執行別的任務，楚遠喬與語霓早已不聯系。顧語霓所做的是絕密，極少人知道。
那樣一家偏僻的咖啡店，有十幾名特務同時到達，絕對得到了線人提供的線索。換句話，隊伍里出現了內鬼。
這人會是誰？
離開夏家，遠喬開車出來，已經全黑了。
一路上，遠喬默默開著車，想到地下黨目前處境，隱隱地擔憂起來。
“喬哥，你怎么了？”
夏輕妤覺察到他的異樣，用胳膊肘輕輕碰碰他。
“沒怎么，”
遠喬得輕描淡寫，但，還是忍不住要問：“輕輕，你的顧姐，是指誰？”
“顧姐？…你回上海，我們第一次見面，與你同行的那位姐。她，是不是姓顧？”
夏輕妤黑眸靈動，忽閃忽閃地望著他。“喬哥忘記了嗎？我的，就是與你一同去教堂的那位姐呀！”
“哦，是她？”
他沒猜錯，果然是她。
“她真受傷了？”
遠喬不動聲色，道：“昨，手下兄弟告訴我，大嫂受了驚嚇，你讓人幫著照顧來著。他們也沒別的。你在醫院陪大嫂，也沒回家。我們也沒幾句話，到底怎么回事？你詳細地告訴我！”
“方才，有那么多人，我沒法！”
夏輕妤點頭，道：“昨，我陪大嫂去寺廟里燒香還愿。我們將將要出來時，看見了那位顧姐正往里走。你知道，我的記憶是很好的，一眼認出了那位姐。隨后，特務們趕來封鎖了大門；…”
夏輕妤將自己的營救過程，一五一十細細一遍。她如何判斷、如何推理、如何找到武探長出面，等等全都講給遠喬聽。
“喬哥，我是不是很機智，很勇敢？”
她有些得意洋洋。
“輕輕，你太莽撞了！”
她成功對顧語霓進行了施救，楚遠喬心里是高心。但，遠喬聯想到自己的身份，太太明目張膽救一名抗日分子，實在是欠考慮。
遠喬正色道：“這次，你僥幸成功了，并不能明你多機智。幸虧你不是隊伍里的成員，不然，像你這樣隨心所欲，目無組織，有違我們的紀律。”
“喬哥，你的什么？”
夏輕妤有些不悅。
好心救人還有錯？
“夏輕妤，你聽好！”楚遠喬黑眸一沉，嚴厲起來。“我走了一條很艱難的路。革命不會是和風細雨，隨時都有暴風驟雨。像你這般隨心所欲做事，能不能救人是一回事，弄不好，將自己的命搭進去。更嚴重的，很可能會給整個地下組織帶來重創！”
“喬哥，得太嚴重了吧！”夏輕妤不服氣，“我沒有找別人！找三哥的朋友武探長幫忙。武探長嫉惡如仇，有著極強的抗日情緒，他沒有惡意。你看，我們成功地救出了顧姐姐，不是挺好？再，她是你朋友。你若看到，會不救？”
“分情況，”楚遠喬瞥她一眼，蹙眉道：“做地下工作者，隨時要做好準備流血犧牲。似你這般隨意，是十分危險的。你這樣蠻干，完全沒有想到我的處境？”
“你是，我不該救顧姐？”
“是。”楚遠喬強勢地點頭，“敵我不明，不能向任何人伸手求援！還有，無論多么重要多么急的事，也不能以我的名義，調集我行動隊的人去為你做事！”
“喬哥，你在命令我？”她愣住了。
“不是命令，是鐵的紀律！”他斬釘截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