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你是人嗎

　　“不行！”葉林拒絕。

　　安老爺子聞言，氣憤難當，但礙于身份和年齡，也不好強行出手，只得冷哼一聲，而后甩袖離開。

　　心里卻是將葉林和向羽兩人當成不知天高地厚、沒被社會毒打過的人了。

　　白鹿竹苦笑不得，自然知道這位老友動了真火，只是沒有發作，應該是估計自己，于是連忙跟上。

　　“高人有脾氣也很正常！”

　　安老爺子怪氣說道：“他們倆人像什么高人，我就說嘛，這個世界上哪有十幾歲就能到達周天循環的境界，我看老白你被兩個小孩子哄騙了吧。”

　　不到達周天循環的強者，是無法被白鹿竹另眼相看的。

　　白鹿竹甚是為難，又道：“干脆我坐在旁觀席上吧，讓葉林他們坐在我旁邊吧。”

　　安老爺子臉色不好，這可是自降身份了，以白鹿竹的身份和實力，絕對可以說是屈尊了。

　　“老兄你也不要生氣，那兩人來頭不下，或許只有太虛門知道他們的底細，如果真有意料之外的情況，也好有個強援。”白鹿竹又說道。

　　太虛門是隱世宗門，在據傳在千年前就立派了，和蛇王朝一個時代，每代傳人僅有一人，可以說是神秘而強大了，不過他們很少行走江湖，一般都是每隔上百年才會露面一次。

　　幾十年前的太虛子，便和白鹿竹相識，如今算算，應該有新傳人了。

　　安老爺子雖驚白鹿竹的這個說法，但還是沒有盡信，畢竟他這個年齡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

　　“而且我十年前退出江湖之人，現在的年輕人可能都認不得我了，坐豪杰位難免惹出非議，坐在不起眼的地方，必要時在出面。”

　　兩人相商許久，安老爺子最終同意了這個決定。

　　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江湖人士進場，排面也越來越大。甚至于安施都不得不親自出面接待了。

　　“四劍門的銅劍掌門到！”

　　“明心宮的白玉真人到！”

　　“蒼月谷的野狼大師到！”

　　“無念佛道的空懷大師到！”

　　四大門派共進退，讓眾多江湖人很驚訝，不知道他們何時結成了聯盟，四位掌門人率領十幾位精英弟子趕赴乾元，占據了很大一處地方。

　　風云莊，既是山莊，也是指莊子，總面積和尋常村子差不多，可以容納很多人，這些江湖門派涇渭分明的站在一起，制服鮮明，目不斜視，氣勢不凡，壓下了亂糟糟的議論聲。

　　“藥谷傳人空幽子到！”

　　藥谷是位于北國末端的一處與世無爭的勢力，人丁稀少，傳人也不多，因為對天賦要求最高，常年沉浸草藥之道，傳下來的木靈濟世功具備療傷的功能，甚至還可以可以解毒，這種特性讓很多江湖人眼熱，而藥谷也一直和諸多勢力都交好。

　　空幽子不是法號額，而是真名，她是一位看上去不足雙十的少女，身穿裙裝，面帶薄紗，眉眼如畫，一副冷淡的樣子，讓人看不清真容。

　　這次江湖大會，藥谷只派出空幽子做代表，已經表達了態度。

　　直至中午，驕陽似火，除了個別行蹤不定的江湖豪客以及魔教沒有到場，能代表江湖勢力的基本上都到齊了。

　　但江湖大會下午開始，安老爺子出場，站在臨時搭建出來的高臺上，向周圍黑壓壓一片的江湖人拱手道：“此番召集各位的原因想必都清楚了，各位不遠千里而來，令風云莊蓬蓽生輝，念及各位舟車勞頓，精神萎靡，不妨先吃飽喝足，未時再商討蛇皇令的歸屬問題。”

　　他講話很簡單，先養精蓄銳，再說問題。人情味很濃，畢竟大家中午沒吃飯，空著肚子說事，就是主人招待不周了，而眾多江湖人士都等了幾個月了，自然不介意多等一個時辰，紛紛贊同。

　　四大門派也是無話可說。

　　上面的事，自然不關葉林什么事，他在風云莊帶著白靈鳥和向羽閑逛，倒是見到了三位熟人。

　　石幼晴和石麻、素柔三人，改頭換面，打扮成低調的樣子，連石幼晴俊俏的臉都變得灰撲撲的，一時間還真不好認出來。

　　他們沒注意到葉林，悄咪咪的躲在一個角落里，伺機行動。

　　但不得不說，石幼晴的演技很不過關，她出身高貴，養尊處優，舉止優雅，雖然刻意在偽裝江湖人的豪邁氣質，但反而學的不倫不類。

　　不過也沒引起別人的注意，畢竟奇形怪狀的江湖人多了去了。

　　葉林上前，拍了拍石幼晴的大腿，后者驚得差點沒跳起來，當看清來人后，頓時愣住了。

　　“你怎么也在。”

　　對于葉林，石幼晴可謂是記憶尤深，她長這么大，還真的第一次吃這種虧，明明幫了人，反而遭到恩將仇報，但從結果上來說，她還得謝謝人家。

　　葉林無語道：“許你在，不許我在？”

　　石麻眼睛一亮，笑呵呵道：“真是有緣，不知道小英雄還記不記得我當初的提議。”

　　“不同意，而且我這次受人所托，沒空幫你們。”葉林頓了頓，又道，“你們是在打蛇皇令的主意吧。”

　　素柔和石幼晴臉色大變，連石麻一個激靈，想要捂著葉林的嘴。

　　現在身邊到處都是江湖人，蛇皇令這三個字太敏感了。

　　但大師姐冷冷的看著他，石麻愣是沒敢動手。

　　“你們反應別這么大，跟被猜到尾巴似的，這里的人，除了湊熱鬧的，不都是為了蛇皇令而來的嗎。”

　　葉林瞧見他們膽顫心驚的樣子，就知道這三人成不了事。

　　石幼晴三人尷尬。

　　他問道：“你們找不到位子吧。”

　　葉林這句話很篤定，石幼晴臉色微紅，明顯被戳中了痛處。

　　畢竟周圍的人都是三五成群，大聲說話，哪怕獨來獨往的江湖人和人都能快速打成一片，這些人秉性相似，意氣相投，混在一起太容易了，就差沒斬雞頭喝血酒了。

　　這次大會，風云莊來者不拒，只要有功夫底子就能進來，而常人哪怕聽說了這個大會，也不敢來湊熱鬧。

　　如果真的出現一個普通人，那就是二哈混在狼群，找死！

　　現在到了吃飯的時候，三人空蕩蕩的坐在一張桌子旁，有人上前搭話，也會覺得自己和石幼晴三人的氣氛格格不入而被勸退，導致沒人補位，而其他地方還有人沒地方坐。

　　這就顯得這里很顯眼。而是石幼晴可不想引人注目。

　　葉林指了指身后一張桌子道：“來這里吧！”

　　石幼晴猶豫片刻，輕輕點頭。帶著素柔石麻一起和白靈鳥、向羽坐在了一起。

　　風云莊大擺筵席，足足擺了一百多桌，數十位小廝們不停忙碌，流水般的上菜上酒。

　　雖然破財，但嚴格來說，這其實也不是什么壞事，辦了一次江湖大會，風云莊的江湖上的威望和人氣都會大大提升，可以說能結交無數江湖豪客，所以也沒人生出事端，畢竟千來號人都看著呢。

　　通過身份階層和能力問題，每個人都落在在相應的桌位上。

　　安老爺子接待四大門派和一些武藝高強的獨行客，而白鹿竹自然是跟安老爺子住在一起，他本就是來鎮場子的，又不是殺手锏，不需要躲躲藏藏。

　　兩人都是內力通玄之人，和四大門派的掌門博弈，自然是不為人知了。

　　而藥谷的空幽子，竟然沒有坐在中央席位，而是落座在葉林所在的位子旁。

　　此地是安施特意安排的位子，主要是白靈鳥不是江湖人，也沒修煉武功，也不適合跟著此刻的白鹿竹，只好在花壇旁另安排了一桌，很隱蔽，被一米多高的花叢遮掩。

　　空幽子體態優美，氣質超然，帶著薄紗，遮住真容，但從眉眼依舊看出清麗出塵的樣貌，身上散發出陣陣像是板藍根的淡雅香氣。

　　葉林帶著石幼晴回來了，看著忽然冒出來的空幽子很驚訝，“你誰呀。”

　　空幽子沒想到這里還有人不認識自己，但見到葉林年紀還小，也就釋然了，還沒等她說話，就聽到白靈鳥道：“這位姐姐是藥谷的空幽子。”

　　葉林茫然：“藥谷哪位？”

　　石幼晴落座后，先是打量了一眼空幽子，而后解釋道：“藥谷在北國，素有善名，善于治病救人，一般行走江湖，不是為了歷練，而是為了行醫治病，增加醫人和疾病的經驗，帶回藥谷，編制成書，在百姓之中聲望極高，大多數神醫都在藥谷學習過。”

　　石幼晴對這些事倒是如數家珍，在皇宮時，便對武功產生了好奇心，對各種江湖勢力多有了解。

　　但在皇宮聽江湖秘聞，等于霧里看花，了解的不透徹，理解也是浮于表面。

　　但這種常識還是不會搞錯的。

　　她想到了石麻，石麻的傷勢未愈，也許可以請求空幽子幫忙治好，但藥谷規矩很多，他們的身份不好暴露，而且現在不是好機會，只得忍耐了下來。

　　葉林點頭，對這個勢力生出敬佩心，雖然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歷史，但他帶入一下，思考華佗和扁鵲都是出自藥谷，那就很清晰明了了。

　　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張桌子是安施安排的，又不是自己專屬的，誰坐都可以。

　　于是打了招呼：“小姐姐你好！”

　　空幽子性格清冷，見到葉林，眼睛忽然露出異彩，對葉林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她聲音清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盤，道：“我是為收徒而來。”

　　葉林古怪，明知故問道：“誰呀？”

　　事實上這里剛才只有白靈鳥一人。

　　果不其然，空幽子指了指白靈鳥。

　　葉林搖頭道：“你想多了，白老頭可不想讓這丫頭修煉武功。”

　　他和白鹿竹相處了一段時間，知道了白靈鳥的身世，也清楚白鹿竹的想法了。

　　他希望白靈鳥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成為一個凡人，不在涉足江湖紛爭。

　　空幽子露出些許茫然：“那是誰？”

　　“白鹿竹。”

　　空幽子微微驚訝，沒想到好不容易碰到的一個好苗子，居然和白鹿竹有關。

　　關于那位前輩的故事，空幽子自然是知道的。

　　木靈濟世功修煉條件苛刻，注重資質，這也是四大門派人數眾多，而藥谷一直低調的原因，當然，他們也不是很重視名聲這種東西。

　　石麻聽說過白前輩，畢竟那是一位豪俠，在他年輕時期，白鹿竹還在江湖上活躍，直到發生了白家滅門慘案，江湖便失去了他的傳說。

　　可相比起白鹿竹出山，更讓他驚訝的是葉林對白鹿竹的稱呼。

　　空幽子搖頭道：“沒關系。”

　　葉林誤解了她的意思，驚訝道：“你該不是強行把白丫頭帶走吧。”

　　空幽子說道：“我都要！”

　　葉林微楞，這句話沒聽明白啊。

　　“我之所以參加江湖大會，除了履行師門任務外，還要尋找優秀的弟子，這孩子資質極佳，可以列入藥谷門下。”

　　空幽子淡淡解釋道。沒有在乎葉林之前的話。

　　葉林無所謂道：“哦，那到時候你問白老頭就行了。”

　　這是別人的家事，葉林管不著，而且鬼知道白鹿竹是怎么想的，萬一人家同意了呢。

　　空幽子有些不適應葉林老氣橫秋的語氣，白鹿竹對于她來說，都是一位前輩級別的高人，但卻被葉林叫做老頭。

　　她道：“你也要跟我去藥谷。”

　　葉林滿腦子問號。

　　“你的天賦是我生平僅見，無與倫比，若是跟我回谷，悉心栽培，定可重現我藥谷之輝煌。”

　　葉林看了一眼神色冷漠的大師姐，說了句：“我不去。”

　　空幽子搖頭道：“由不得你。”

　　兩人都很平靜，沒有爭鋒相對的味道，空幽子似乎在問吃了沒，而葉林回答沒吃一樣。

　　葉林撓頭問道：“我天賦很好嗎？”

　　空幽子淡淡道：“當世無雙！”

　　她看了一眼白靈鳥，后者還在沉浸于天賦好的喜悅之中，結果聽到這話，當即失落了下來，耷拉眉頭。

　　葉林有些驚訝，空幽子居然能看出他的天賦。

　　要知道，即便是白鹿竹都沒看出來，這個空幽子怎么也不可能比白鹿竹更強吧。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木靈濟世功是我藥谷上等心法，能感知人體生機，白靈鳥在我感知中，等于一顆能長成參天大樹的幼苗。”

　　空幽子解釋了一句，即便如此也不得了了，如果說白靈鳥是幼苗，而普通人最多等于一株野草。

　　當然，這個比較是從潛力層次出發的。

　　葉林頓時明白了。

　　“那我是什么？”

　　空幽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凝視許久，問了句：“你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