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山聽罷,已經從一開始的震驚和不解逐漸轉化為了唏噓。
三年不見,蘇慕不僅個子高了,稚氣散了,就連性格也發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
他還記得小時候的蘇慕是個不善言辭的內向孩子,方才卻如此正面的拒絕了自己的要求,不留一絲余地,而且如此順暢直接地表達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一切的一切,都令高遠山又是欣慰,又是難受。
他不免回想起了蘇慕的父親蘇客當年來向自己辭行的時候所說的話。
那時候的蘇客也是跪在自己面前,一遍接一遍地重重磕頭,一邊感謝自己和寒山劍宗的養育之恩,一邊不停地解釋自己不能接任掌門的原因。
因為蘇慕的娘親青玨。
蘇客說,因為有青玨在,他無法接任掌門。在遇到了青玨之后,他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活著。
沒有青玨的人生不是他想要的人生,他也無法將仇家滿天下的青玨藏在寒山,那樣只會給寒山帶來更大的災禍。
所以他選擇獨自離開,以背叛宗門的叛徒的身份。承受罵名,只為了和寒山撇清干系,與青玨二人過著四海為家隱姓埋名的逃亡生活。
曾經的高遠山對蘇客給予厚望,認定他可以破解機關閣的秘密,成為一位能夠帶領寒山劍宗邁向輝煌的出色掌門,但是蘇客放棄了,他想要的只有青玨。
現在的高遠山也對蘇慕有所寄托,認定他是百年難遇的天才,一定能成為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寒山弟子,但是蘇慕也放棄了。
蘇慕的心源自寒山,卻早已經飛向了自己連想都不敢想的高遠的蒼穹。
高遠山此刻真正明白了,并非寒山劍宗對蘇慕不重要,只是除了寒山劍宗以外,自由,未知的天地對他來說更加重要。
在少年蘇慕的眼里,一方是責任和義務,另一方則是自由和權利,這本就是不公平的比較。
果然是客兒的孩子,就就連這種時候的神情,語氣都一模一樣,甚至,比他父親還早了幾年。
高遠山無奈地笑了笑,可能這就是命吧。
“慕兒,你的意思,師父明白了。但師父還是有件事不理解。“高遠山開口道,“就算這掌門之位對你來說是束縛,你也大可以等到接任了之后,得到了機關閣的那件寶貝再離開。為什么要這么早就直接拒絕呢?”
“師父。若是弟子接下了這掌門,就等于是接下了寒山劍宗上下二十三代所有弟子的傳承,這份責任會一直伴隨著弟子,弟子斷然做不出那等輕率之事。”
“而且,師父也說過,機關閣內的寶貝若是出世,定會給宗門帶來禍端。既然如此,更應當將其交給一位最適合的掌門,才能發揮其最大的作用才是。”蘇慕認真地說道。
“你說的這些,師父都很理解,但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還來不及等待有人破解那機關閣的秘密,寒山劍宗便已經被人殺上門來,這時候該怎么辦呢?你我對話之時,可能還有無辜的寒山弟子正死于非命。”
“弟子知道。弟子也深知眼下自己的實力還不夠,無法保護好宗門,所以弟子會更加刻苦,努力地修行,也一定會想辦法揪出在背后搗鬼的人。”蘇慕嚴肅地說道,“弟子不想接任掌門,但也絕對不會拋下宗門不管!”
看著少年身上散發出的點點殺意,高遠山有生以來第一次把蘇慕當成是一位同輩的同門而不是弟子來看待。
雖然看上去僅有十三歲大,但蘇慕這三年間變化的是否有些過大了?人的性格真的可能在三年時間里產生如此大的轉變嗎?還是說她還遇到了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人和事?
高遠山有點越來越難以將眼前人和當年那個懵懂純真又執拗的孩子重疊在一起了。
知道這件事再無商量的余地,高遠山在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氣。
“好吧,慕兒,既然你堅持的話,師父便也就不強求你接任掌門了。”高遠山終于妥協道。
“謝師父!”蘇慕一聽心中大喜,正要起身卻又被高遠山一只手按在了肩上,按了下去。
“先別急,雖然掌門可以不用你當了,但你必須答應師父另一件事!”高遠山的語氣也突然十分嚴肅。
“是什么事?”蘇慕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可以不當掌門,師父也愿意讓你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你必須承擔起保護宗門的義務,不只是嘴上說說,你必須做出實際行動來。“
“師父想讓弟子做什么?”蘇慕問道。
“你今年十三歲,三年之后便是十六歲,到時候正好是圖南國四千八百個宗門每七年一次的宗族大會。”
蘇慕點了點頭,他當然也聽說過這個圖南國境內最大的盛會。
宗族大會,是中三門和下三門的宗族沖擊上三門甚至十杰宗族的唯一途徑。宗族大會由圖南國皇室舉辦,它的名次排序直接決定了接下來七年間圖南國境內所有宗族的權力排序。確保每一個宗族都有平等的,通往最高權力殿堂的機會。
而宗族大會僅接受三十歲以下,觀海境以上的宗族弟子參加。因為只有年輕人,才代表了一個宗族的未來。
“慕兒,你只要在三年后的宗族大會中拔得頭籌,拿到圖南國風華榜的第一,便可以幫助寒山劍宗晉升為上三門,甚至是十杰宗族,到時候有了天下的矚目和皇室的庇護,自然可保我寒山劍宗長盛不衰。”
“到時候無論你當不當掌門,都沒有關系,因為天下人都知道,寒山劍宗的背后站著你,只要你還活著一天,便無人敢對我寒山劍宗有任何不利。到那個時候,無論你人在哪里,你都可以守護著寒山劍宗,就像是...”
高遠山突然停頓了一下,凝視著蘇慕,又看了看蘇慕手中太白真意的機巧匣。
“就像是當年的太白一般。”
…...
“慕兒,你能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