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殊的話,就像天劫一樣劈在四位超凡強者心里。
劈的許七安和九尾天狐臉色陡變,雙眼睜大,超凡強者的氣度和風范蕩然無存。
即使是心如古井,定力高超的度厄羅漢,此刻也失去了以往的鎮定,他抬起頭,用看瘋子似的目光看著神殊。
“佛陀”
阿蘇羅喃喃自語,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瞳孔是沒有焦距的。
顯然也和其他三人一樣,被“天劫”劈傻了。
神殊是佛陀的話,那佛陀又是誰?修羅王又是誰?佛陀和修羅王是什么關系?
“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銀發妖姬一邊搖頭,一邊喃喃:“神殊不可能是佛陀,不會是佛陀的。一定是哪里出錯了。。”
雖然場合不太對,但許七安還是想說:
娘娘,你就像是知道男朋友是自己失散多年哥哥的可憐女子。
當然,這個形容用在此處不準確。
應該是:震驚!當年殺我媽的竟然是我爸!
或者:震驚!大反派竟是我爸!
嗯?大反派竟是我爸?!許七安臉色漸漸僵硬。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度厄大師雙手合十,不停念誦佛號,嘴唇疾速開闔,語氣極快,似乎這樣才能平復他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緒。
“大輪回法相照見前世今生,神殊大師記起了前塵往事,但模糊不清,又因為執念太深,所以迫切的想要補全自己,導致狂化失控。”
許七安的聲音清脆,道:“廣賢菩薩對神殊大師非常了解啊,想來也知道他真實身份的。”
度厄羅漢念誦佛號的聲音一頓,出現凝滯。
阿蘇羅則臉色微微僵硬。
感慨完,許七安問道:“神殊大師,您還記得什么?”
神殊盤腿而坐,單手合十,語氣迷茫但平靜:
“我,記不得了”
我似乎明白為什么神殊的頭顱會被佛陀親自封印許七安心里一動,完整的記憶,恐怕在頭顱里邊。
這時,他聽見九尾天狐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望著阿蘇羅,道:
“修羅族誕生于何時?”
阿蘇羅不需要思考,回答道:
“神魔時代便已存在,在我們修羅族內部,流傳著修羅族是西域人族始祖的傳說。是那些弱小的族人被驅趕出族群,分散在西域各地,演變成了西域人族。
“但在西域人族的傳說里,修羅族是具備神魔血脈的人族。遠古時期的西域人族為了生存,依附了強大的神魔,把族中美麗的姑娘送去與神魔交配,誕生出修羅族。”
銀發妖姬有些失望,默然不語。
從進化論的角度來說,西域人族的傳說更靠譜,當然,在這個沒有生殖隔離的世界,進化論本身就站不住腳 娘娘是認為佛陀就是修羅王,修羅族來源于佛陀?不過,雖然修羅族在遠古時代就存在,但這和佛陀和修羅王是同一人并不矛盾許七安沒有說話。
九尾天狐看向度厄大師,語氣冰冷:
“度厄大師,你可曾見過佛陀?”
度厄羅漢默然不語。
現在這情況,娘娘和阿蘇羅明顯受到強烈沖擊,失去戰意,打不起來了許七安嗓音清脆道:
“度厄大師,今夜發生的事,廣賢菩薩的所作所為,你看在眼里。應該清楚神殊大師不會說謊。
“如果他真是佛陀,那此事可不是“機密”二字就能形容。佛陀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何神殊會是佛陀,五百年前的蕩妖戰役中,佛陀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廣賢菩薩知道此事,那其他菩薩是否知道?這會不會和法濟菩薩的失蹤有關?又為何瞞著您和阿蘇羅。這一切,您就不好奇嗎。”
度厄露出猶豫之色,緩緩道:
“此為佛門之事,非同小可,本座自會回去問明情況。”
許七安質問道:
“你怎么保證廣賢菩薩會告訴你!”
度厄沉默片刻,嘆息道:
“你說服我了。”
停頓一下,他語氣低沉的講述:
“本座證得果位一千三百年,佛陀一甲子講道一次,因此本座只見過佛陀一次。那之后,佛陀便再沒現身,菩薩們稱,世間業火重重,佛陀以無上果位,為世間平息業火。于是陷入沉睡。”
好家伙,你們抓我回西域當佛子,原來是為幫佛陀平息業火許七安不但不信,還在心里吐了個槽。
九尾天狐霍然扭頭,看著唇紅齒白的男孩子:
“你說過,佛陀被儒圣封印了。”
許七安頷首:
“時間上吻合。”
通過度厄羅漢,他們印證了儒圣封印佛陀這件事,云鹿書院有一千兩百年的歷史,乃儒圣大弟子創辦,而儒圣的壽命只有八十二。
說明儒圣封印佛陀的時間,是一千兩百年左右。
度厄一千三百年前證得果位,一甲子內見過佛陀,之后佛陀便“閉關”了。
“儒圣封印佛陀?!”
度厄羅漢微微愕然,緊盯著許七安:
“這是何意?”
許七安想了想,把趙守告知的信息,透露給了度厄羅漢。
目前來說,雙方交換信息是兩利之事。
度厄羅漢喃喃道:
“既然如此,那五百年前出手降服神殊的是誰?”
九尾天狐沉吟半晌,側頭望向七八歲的小男孩:
“你怎么看。”
關于神殊和佛陀的事,她知道許七安了解很多內幕,且有暗中調查,破案方面,九尾狐還是很信任許七安的。
阿蘇羅和度厄羅漢,自然也知道許七安的名頭,聞言,立刻看過來。
許七安沒有立刻回應,思考了許久,說道:
“在那之前,能否告訴我如何解除大輪回法相的侵蝕?”
現在的他,就是一個裹著大人衣服的小學生,個頭和太平刀一樣高。
度厄羅漢審視他一眼:
“以你的位格,兩天后應該能自行解除。”
兩天后我會不會退化成胚胎啊許七安有些擔憂,但并不慌張,因為年紀雖然變小,修為也被嚴重削弱,但依舊處在超凡層次。
他沒有察覺到自己氣血枯竭,對超凡武夫來說,氣血還旺,問題就不大。
“想清楚幾個問題,我們就能進解開神殊和佛陀的秘密。”許七安用清脆的童音說道:
“儒圣封佛陀在一千多年前,五百年前,佛陀出手降服神殊,擊殺萬妖國女王。那么,佛陀如何透過封印出手?這是第一個問題。
“神殊自稱是佛陀,可他又是修羅之身,那么,修羅王和佛陀是什么關系?這是第二個問題。
“第三個問題:神殊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度厄等人陷入沉默,思考著這三個問題。
“五百年前,佛陀確實出手了,我看見了大日如來法相。”度厄羅漢緩緩道。
他旋即補充道:
“大日如來法相,是佛陀獨有的法相,為九相之首。”
這時,阿蘇羅突然說道:
“當年我沒能堅持到佛陀出手,便被萬妖國主擊殺。除非你是親眼目睹佛陀現身,不然,無法肯定大日如來法相是出自佛陀。”
說著,他看了一眼寂然而坐的神殊。
這位自稱“佛陀”,他當時必然在場,誰能斷定他不會大日如來法相。
九尾天狐搖頭:
“當年必然有超品參戰了,否則誰能封印神殊?”
許七安做最后總結:
“好,如今能確定的是,當日確實有超品出手,其中包括佛陀。接下來是第二個問題,修羅王和佛陀是什么關系?”
九尾狐和許七安看向阿蘇羅。
丑帥英武的修羅王幼子沉吟片刻,道:
“我從未見過他,修羅王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被佛陀鎮壓在阿蘭陀。族中傳聞,佛陀欲傳經修羅族,修羅王不同意,便與佛陀約戰。
“從此一去不回,再后來,佛陀親自降臨修羅族,族人皈依佛門。
“但仍有一部分族人不愿意歸降,于是逃離了家園,與佛門進行了長達數百年的戰斗。我就是在那時成長起來的,取代了我父親,成為修羅族最強戰士。
“直到遭遇伽羅樹菩薩,被他所敗,從此領悟佛法,遁入空門,四大皆空。”
說著,他神色虔誠的合十低頭,念誦一聲:“阿彌陀佛。”
修羅王和神殊并非一人許七安摸了摸下巴,看著度厄羅漢,問道:
“神殊是何時出現的。”
度厄羅漢回憶片刻,道:
“大概在七百多年前,他原本是一位武僧,天資絕世,修成了金剛法相。而后,開始轉修禪師體系,許下的宏愿是,讓南疆妖族皈依佛門。
“從此離開阿蘭陀,消失了不見。再之后,便是蕩妖之戰了。
“如今看來,他原本的身份是假的,他是修羅王。”
佛陀的身份暫時不提,修羅王是不會假的,這身修羅神血不會錯。
許七安分析道:
“佛陀鎮壓修羅王在前,儒圣封印佛陀在后,大約三百年后,出現了一位武僧,這位武僧其實就是修羅王。他的宏愿是讓南疆妖族度入佛門。
“但不知為何,妖族沒有皈依佛門,反而與佛門拼的兩敗俱傷,而修羅王也背棄了佛門。因此被佛陀出手封印。五百年后的今天,修羅王說,他便是佛陀。
“這其中說不清的環節太多了,處處矛盾,但如果推翻其中一個已確定的事實,情況就會出現反轉。”
阿蘇羅看他一眼:
“怎么說?”
許七安回望阿蘇羅:
“你并沒有見過修羅王,我們都沒見過修羅王,那么誰能保證,神殊就一定是修羅王?”
度厄白眉狠狠顫動一下。
阿蘇羅表情愕然。
九尾天狐若有所思。
許七安繼續說道:“如果是佛陀為了掙脫封印,煉化了修羅王的精血,重新塑造出一具身軀,然后重新修行。至于許宏愿的事,恐怕只是托詞。
“佛陀真正想要的是南疆妖族的氣運,這能助他掙脫儒圣的封印。”
他剛說完,九尾天狐便搖頭否決:
“佛門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若是與你說的一樣,那神殊早就歸位成為佛陀。”
許七安咧咧嘴:
“如果阿蘭陀里的那位佛陀,另有其人呢。”
簡單的一句話,讓三位超凡強者寒毛直豎,心里悚然一驚。
這樣的話,神殊自稱佛陀的行為,就有了很好的解釋。
甲子蕩妖中,與萬妖國一起殞落的,是真正的佛陀,而如今阿蘭陀的那位,是冒用了佛陀稱號的存在。
許七安又道:
“這樣的話,就能解釋為何神殊的宏愿是度化南妖,結果卻變成了甲子蕩妖。這并非佛陀本意,而是有人在背后推動。
“神殊當年與佛門為敵,便是在與那位存在抗衡。要驗證這個猜測,就得去了解甲子蕩妖的導火索。”
眾人看向度厄羅漢,后者微微搖頭。
連二品羅漢都不知道,這無疑加重了許七安推測的可能性。
“第二個可能性,神殊和佛陀是同一個人,七百多年前,佛陀初步掙脫了封印,煉化修羅王精血,于是有了神殊。但對待南妖的問題,他們產生了分歧。于是導致如今的這個結果。
“佛陀最后贏了,占領了南疆十萬大山,終于掙脫儒圣封印。但神殊的存在,讓他不得不親自封印,于是陷入沉睡。”
許七安給出自己的第二個推測。
他不是憑空猜測的,而是根據目前得到的線索,逐步推敲出來。
許七安甚至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更高,因為浮屠寶塔里的斷臂曾經說過佛陀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度厄羅漢搖頭道:
“一人分化二人,佛門不是道門,沒有這方面的神通。三大果位,九相,都做不到這樣的事。”
你要這樣說的話,那件事背后的真相就更復雜了許七安道:
“要驗證第二條猜測,非常簡單,度厄羅漢回阿蘭陀后,看一看儒圣的雕塑是否還在。嗯,是找一找儒圣的雕塑。
“雕塑若還在,那么第一個猜測就是準確的。雕塑不在,或找不到,那么就是第二個猜測。”
度厄羅漢和阿蘇羅相視一眼,微微頷首。
我現在的修為跌到三品初期了,阿蘇羅比我稍強,度厄羅漢還是二品水準,但娘娘受的傷不重,且還有熊王,我們這邊的勝算要高那么一丟丟,至于神殊,明顯自閉了 真打起來的話,多半是兩敗俱傷,玉石俱焚許七安道:
“那么,告辭?”
度厄羅漢又和阿蘇羅對視一眼,前者頷首:
“告辭!”
很好很好,大家的求生欲都不錯,修到超凡不容易許七安松口氣,當即駕馭起浮屠寶塔,遁空而去。
九尾天狐腰后的狐尾伸長,卷著熊王和神殊,踏空而行,很快消失不見。
不久后,萬妖國的妖兵開始退去,返回深山老林。
某處隱蔽的石窟。
夜姬懷里抱著粉嫩可愛的女嬰,肩膀上站著白姬,疾步穿過甬道,進入石窟。
石窟內火炬熊熊,黑煙從石窟頂部的裂口冒出,石窟里側還有三條甬道,通往更深處。
這是萬妖國在南疆的某個據點之一,叫千窟城。
洞窟和甬道遍布在山腹內,宛如蛛網。
外邊有毒蟲猛獸、瘴氣、密布的河流做掩護,非常隱蔽,從未被發現。
要在遍布原始森林和險山河流的十萬大山中,尋找妖族的隱蔽據點,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踏入石窟中,夜姬看見了美艷華貴的娘娘,她盤坐在石座,閉目調息。
“娘娘,你快救救清姬”
夜姬的聲音猛的一頓,走的近了,她才發現床邊的蒲團上,盤坐著一個五六歲的稚童。
九尾天狐臀部上方,那根短小的狐尾,不自覺的撫動一下,睜開眼,淡淡道:
“無妨,她明日便會恢復。”
得到娘娘的答復,夜姬這才松口氣,繼而頻頻看向稚童,試探道:
“許郎?”
男童天真無邪的眨眨眼,扭頭就問九尾狐,道:
“媽,這個女人是誰。”
九尾天狐笑瞇瞇道:
“老娘給你養的童養媳。”
八條狐尾驟然射出,把許七安卷了起來,其中一條狐尾順勢就要解開許七安的褲腰帶。
“娘娘,有話好說。”
許七安誠懇道。
九尾天狐依舊笑瞇瞇的:
“多了一個娘。
“當娘的打兒子屁股,天經地義。”
終究沒有脫許七安的褲子,狐尾用力在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許郎,你何時能恢復。”
夜姬抱著女嬰,疾步靠近,水靈勾人的狐媚眼閃著擔憂。
“三天后自然恢復。”
許七安嘆息一聲:“你讓妖族的護法們穩住各路妖兵,三日之后,奪回萬妖山。”
夜姬沒有久留,抱著女嬰,從來時的甬道離開。
許七安掃了一圈石窟里簡單的陳設,低聲道:
“娘娘是否有過攻打阿蘭陀,奪回神殊頭顱,助他完全復活的打算。”
九尾狐淡淡道:
“不管你的兩個推測,哪個對,哪個錯,都不影響我的計劃。神殊暫時不會拔出封魔釘,雖然會削弱他的戰力,但一品不出,他依舊是無敵的。”
“廣賢要是真身前來,我們依舊按照原先計劃行事。若只是分身前來,有封魔釘在,神殊想來不會發狂了。”許七安道。
說完,他起身往外走。
“你去作甚。”
九尾天狐問道。
“請浮香吃頓金針菇。”
許七安頭也不回。
一旬后。
夜姬和清姬坐在南城的甕城中,一只只鳥妖在城頭起落,帶來或送走信件。
“兩位長老,西部的黑風城已經拿下,剿滅西域敵軍兩萬人,俘虜敵軍八百,城中百姓十五萬,如何處置。”
“戰俘充做奴隸,城中百姓暫時妥善安置,等待戰事結束。若城中百姓中有人敢暗中搗亂、反抗,格殺勿論。”
“兩位長老,北部的白壁城被西域軍重新奪回,留守城中的妖兵全軍覆沒。”
“封鎖白壁城的補給線,暫時圍而不攻,等許銀鑼騰出手再去對付。”
“兩位長老,熊王攻打東線的沃城時,不小心睡著,城中十幾萬西域人昏睡不醒。我軍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此城,但沒妖敢進城。”
“把情報給娘娘帶過去,讓她定奪吧”
在經歷了二十天的征戰后,廣賢菩薩、阿蘇羅尊者、度厄羅漢率領的西域各隊最終不低妖族,撤離南疆,退守西域。
妖族殲滅西域軍隊十八萬人,俘虜敵軍三萬人,百姓六十二萬。
西域守軍退出南疆的第二天,九尾天狐召集群妖于萬妖山,宣布復國。
流浪了五百年的妖族,重返故土。
后世史書上,稱這一天為“南妖復興”。
而在這其中,一個中原武夫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