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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坑

  待客的大廳里,許七安坐在椅子上,手里捧著婢女沏的茶,腳邊立著一個布袋,膝蓋那么高。

  他安靜的坐了幾分鐘,耳廓微動,聽見了鱗片晃動的響聲,緊接著,便看見褚相龍跨過門檻,徑直入內。

  “多謝褚將軍和曹國公出手相助。”

  許七安這話說的沒誠意,因為他連起身都沒有,邊說著,邊喝了口茶。

  褚相龍并不在意,審視他一眼,目光隨后落在許七安腳邊的布袋,道:“東西呢。”

  許七安放下茶杯,打開布袋,露出一尊石雕的佛像,刀工極差,比初學者還不如。

  褚相龍的眼神頓時火熱起來,灼灼的盯著佛像,盡管它雕刻的簡陋,面目只有一個輪廓,但那股似有似無的佛韻,讓人意識到它的不凡。

  “金剛神功的奧義我刻錄在佛像里了,至于能不能修成,這是將軍你的事。”許七安道。

  “自然。”

  褚相龍收回目光,看著許七安滿意頷首:“你是個有信譽的人。”

  呵,我要是沒信譽,你就會說,憑你一個小小銀鑼也敢出爾反爾,縱使是魏淵也保不了你!

  許七安心里冷笑,表面不動聲色:“其實這功法本身就是白賺,褚將軍若是有意,五百兩銀子我就賣了,犯不著那么麻煩。”

  褚相龍走過來,用布袋包好佛像,拎在手里,臉色帶著揶揄和嘲弄:

  “能略施小計就得到手的東西,我覺得不值得花五百兩。當然,佛門金身千金難買。許銀鑼走好,不送。”

  佛門金身千金難買,是我不配你花錢唄.........許七安絲毫不動怒,笑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轉身便走。

  剛行至庭院,便看一位婢子匆匆而來,道:“這位可是許七安許銀鑼?”

  “正是在下。”許七安頷首。

  “我家王妃想見你。”婢子道。

  鎮北王妃要見我?大奉第一美人要見我?這個可以有.........許七安對那位久負盛名的女子,萬分好奇。

  反正只是見個面,沒大礙........許七安笑道:“請姐姐帶路。”

  婢子帶著許七安穿過曲折的回廊,穿過庭院和花園,走了一刻鐘才來到目的地,那是一座四面垂下帷幔的亭子。

  隱約可見一道曼妙的身影,坐在躺椅上,手里握著一卷書。

  許七安努力想看清她的容貌,卻發現帷幔后,還有一層面紗。

  “你就是許七安?”

  帷幔里,傳來成熟女性的嗓音,清冷中帶有磁性。

  雖然看不清容貌,但聲音很好聽........許七安抱拳:“王妃找我何事。”

  涼亭里的女人冷哼一聲:“聽說你在午門外,一人擋百官,作詩嘲諷,可有此事?”

  許七安道:“年少輕狂,一時沖動,慚愧慚愧。”

  你也會慚愧?呸!涼亭里的女人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送客。”

  就這?許七安有些茫然的看了眼亭子里的女人,轉身,跟在婢女身后。

  就在這時,亭子里忽然投出一錠黃橙橙的物件,咚的砸在許七安背上。

  “王妃為何砸我?”

  許七安回過身來,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黃金,他沒有得到神覺對危險的預警,這意味著剛才沒有危機,但他有些生氣。

  亭子里的女人不搭理他。

  許七安眼里閃過疑惑,見王妃不解釋,他便俯身撿起黃金,面不改色的揣自己兜里。

  “下次王妃要砸我,記得用金磚。”

  許七安嘲諷了一句,跟著婢子走了。

  安靜的臥室里,褚相龍關緊門窗,他把石雕佛像擺在桌上,凝神觀摩許久,只覺得有股佛韻流轉,妙不可言。

  但不管他如何感悟,始終無法從中汲取功法。

  “佛門的金剛神功果然需要一定的機緣,以及佛法的基礎。許七安能修成金剛不敗,確實有些天賦。不過,再怎么也是個沒有根基的小人物,略施小計便讓他乖乖就范。”

  想到這里,褚相龍冷笑一聲,既得意又鄙夷。

  什么武道天才,什么天資堪比鎮北王,若沒有監正暗中相助,他憑什么和佛門羅漢斗法。

  京城那些吹噓他的流言里,褚相龍最反感、討厭的就是拿他與王爺作比較。

  一個快手出身的銀鑼,一個軍戶出身的低賤之人,他也配?

  “除了金剛神功,此子身上能榨取的利益少的可憐。否則科舉舞弊案里,一次就榨干他所有價值。”

  褚相龍與曹國公謀劃金剛神功是有原因的,以他們的身份,地位以及見識,豈會不知金剛神功的玄奧。

  褚相龍年少從軍,早年隨軍隊圍剿流寇時,遇到過一位西域而來的行者。

  那行者試圖用佛法感化饑餓的流寇,卻被流寇捆綁起來,欲烹食之。

  褚相龍救了行者,為報答他的恩情,行者送了他一塊青銅護符,此符刻滿佛文,佛韻流轉,每每佩戴于身,便覺心生平靜,戾氣全消,進入一種宛如頓悟般的狀態。

  每次戰場廝殺過后,褚相龍便會佩戴在身,消弭戾氣,感悟玄而又玄的佛法。

  “吱.......”

  打開床柜,他取出一只小巧的檀木盒子,揭開盒蓋,紅綢布包裹著一塊巴掌大的青銅符。

  “我雖不是佛門中人,但此符玄奧神奇,能助我進入某種頓悟狀態,說不定可以借此領悟金剛神功的玄妙。

  “一旦我修成金剛不敗,戰力將提高不止一次層次。關鍵是,遠勝尋常武夫的肉身能讓我在戰場上更好的生存。

  “另外,如果我能借助青銅符修成金剛神功,王爺他肯定也可以,到時候必定重重賞我。”

  想到這里,褚相龍眼神狂熱,恨不得立刻感悟佛像。

  他深吸一口氣,用了一盞茶的功夫,平復情緒,讓內心平靜,不起波瀾。

  然后,他握住青銅符,開始冥想。

  漸漸的,他感受到了一股浩瀚的,溫和的氣息,頭腦因此變的清明,冷靜的審視七情六欲,不再被雜念困擾。

  進入這種狀態后,褚相龍睜開眼,專注的觀察石像上的佛韻。

  這一次,他清晰的看到了佛像在動,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姿勢,每一種姿勢,都伴隨著不同的行氣方式。

  真的可以........褚相龍狂喜,險些維持不住“淡然出世”的狀態。

  下意識的,他嘗試模仿石像上的姿勢,模仿那獨特的行氣方式。

  眉心一道金漆亮起,迅速覆蓋他的半身。

  突然.......體內氣機受到影響,宛如火山噴發,沖擊著他的經絡和丹田。

  “噗!”

  褚相龍噴出一口鮮血,體表一道道血管破裂,丹田也被狂暴的氣機炸的崩裂,受了重傷。

  他臉色倏然漲紅,豆大汗珠滾落,低頭環顧自身,手臂的金漆一點點褪去。

  “怎么會這樣,青銅符也不行嗎........”褚相龍念頭閃過,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過了半個時辰,褚相龍的心腹來尋他,終于發現了昏死過去,奄奄一息的他。

  “有刺客,有刺客.......”

  鎮北王妃聽完侍衛稟告,壓住心里的喜,問道:“練功走火入魔?好端端的,怎么就走火入魔了。”

  侍衛搖頭:“卑職不知。”

  鎮北王妃喜滋滋道:“死了嗎。”

  .......侍衛又搖頭:“性命無虞,不過受了重創,司天監的術士說,需要臥床一月才能恢復。而且,發現的太晚,氣機逆行,經脈盡斷,很可能落下病根。”

  鎮北王妃頓時很失望。

  “不過,卑職聽說,很可能與許銀鑼送來的佛像有關。”侍衛略作猶豫,說道。

  和他有關?這臭小子倒是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鎮北王妃笑瞇瞇的想。

  崎嶇的山道,穿著道袍,玉冠束發的李妙真,背著師門贈予的法器長劍,緩步而行。

  路邊野花爛漫,陽光明媚,山清水秀,她一路走,一路看,怡然自得。

  一柄紅艷艷的油紙傘跟在她身側,傘下是傾國傾城的蘇蘇。眸如點漆,紅唇鮮艷,肌膚雪白,穿著繁復華美的長裙。

  李妙真美則美矣,氣勢卻過于凌厲。

  反觀蘇蘇,完全是一副風華絕代的豪門千金打扮,眼波流轉間,媚態天成,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再有八十里便到京城啦,主人,我們在京城久住一陣,可好?”蘇蘇望著南方,飽含期待。

  “司天監我可不熟,許七安已經故去,沒了他的面子,宋卿會搭理你才怪。”李妙真撇嘴,毫不留情的打擊。

  “那........”

  蘇蘇眼珠子一轉,狡黠的笑道:“我就說自己是許七安未過門的妻子。”

  李妙真冷笑一聲:“那正好,說不得當場就超度了你,讓你去陪他。”

  蘇蘇生氣的一轉身,站在路邊,氣呼呼道:“我不去了,我要回天宗,我要回天宗。”

  嬌嗔的姿態,很能勾起男人憐香惜玉的柔情。

  可惜李妙真不是男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她后腦勺,“走不走?”

  挨了揍的蘇蘇頓時乖了:“哎呀,你別打我頭嘛,都被打你癟了。”

  這時,李妙真抽了抽鼻子,臉色一肅:“我聞到了血腥味。”

  她四處張望了片刻,鎖定前方的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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