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身在草叢里的奈莎吹了一下槍口,那個動作就像武打動作片里主角勝利后的炫技。
她本不想親自出手,但通過身材和骨相,她認出了白臉的白季夫,怒不可遏。
她寄希望于聯邦憲章的制裁,但這個世界,總有東西凌駕于憲章之上。
所以,會有人如此肆無忌憚的劫獄。今天上演的這出戲,實質就是劫獄。
當正義遲到時,奈莎不介意以暴制暴。
只是,她終究不愿意自己的手染了人命,她現在有了三十八世,要為他積德。
所以這一槍,實際上距離心房應該還有三公分。只不過,奈莎注意到,之前雷恩射中了白季夫,白季夫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損傷,那么他應該是穿了防彈衣之類的,這一槍又付諸了古武之力,會阻擋對方逃跑但不會致命。
她對自己的槍法有信心。
她轉身,打算離開,回到大黑上。
才走出去十幾步,前方出現一個人影。她本能地舉起手槍,對準來人的咽喉。
“寶貝,是我!”
葉霑及時出聲。
看清楚了,她一愣,投入了他的懷抱。“我霑,你怎么會在這里?”
葉霑捋了一下她額前的碎發,親親她光潔的額頭,“我是為了追蹤柔然,順道。”
柔然?還在她的車上。
奈莎沒有問葉霑怎么追蹤到這里的,他有的是辦法。他本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追蹤者,以及黑客。
這時,奈莎余光瞥到了公園欄桿處,魁梧的男人擺脫了調查局的人,從地上拉起了白季夫,上了一輛改裝車,風弛而去。
“他要逃跑!”奈莎還待去追,葉霑拉住了她的胳膊,“來不及了。他中了你一槍、我一槍,去了大半條命,以后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哦,原來那一槍來自葉霑。
“他打扮成那樣,你怎么認出來的?”
葉霑嘴角噙著笑,“猜的。能讓這么多武道者前仆后繼去營救,還是從武警醫院出來的,除了白季夫還能有誰?”
這一場戰斗,有死有傷,同時聯邦調查局生擒了六名偽裝成消防員的武道者。
“柔然,和我在一起。只是…”葉霑跟著奈莎往大黑的方向走,奈莎還是對他告知了實情,“發生了意外事故。”
葉霑看進奈莎的眼窩,她很少說話這么謹慎和斟酌,意外或許真的很嚴重。“既然發生了,總要面對。”葉霑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對方秒接。
“人,找到了!”
大黑車旁,葉零和doctor楊追了過來。
柔然看到了葉霑和doctor楊,下意識緊了緊領口,原本打開的車窗伸了上去。她垂眸,顫抖著聲音,近乎哀求對奈莎說:“奈莎小姐,請帶我離開,我不想見任何人。”
Doctor楊看到了心愛的人,趴在了車窗口,敲著車窗,一開口嗓子就像在冒煙:“柔然、柔然,我是老楊。柔然,我來遲了,和我回家好不好?”
柔然別過頭去,不看他,只是肩膀抖得厲害。
奈莎上了車,柔然背對著她,哭腔說:“奈莎小姐,請開車,我不想在這里,我不想見他們。”
奈莎開著車外的葉霑唇語,“她需要時間,我帶她先行離開。”
葉霑猜到事情的嚴重性,唇語回復她“路上注意安全。”
大黑重新上路。奈莎沒回思南公館,而是去了香花畦。
“奈莎小姐,衛生間能借我用用嗎?”柔然捂著脖子,眼神依然死寂空洞。
奈莎給她找了拖鞋、浴巾以及換洗的衣物。
柔然在浴室呆了足足兩個小時,以至于奈莎差點懷疑她暈厥在里面了。等到她出來的時候,臉上、脖子上、胳膊上又多了許多紅痕。柔然扯出來一絲苦笑,解釋說:“我,太臟了,洗的用力了些。”
奈莎抱了抱她,輕聲細語:“那不是你的錯。”
柔然伏在奈莎的肩頭,低聲啜泣,懇切請求:“奈莎小姐,你能不能和葉少說一聲,讓我重返縵回。”
“你是要自己報仇?”奈莎一針見血。
柔然毫不掩飾,眼里還燃燒著火,堅忍而篤定,“我回了縵回,洪世襄定會去尋我,我才有機會親手報仇。而且我要利用縵回的情報網,找到那個女人。”
奈莎拉著她坐到了沙發上,嚴肅并認真,“柔然,相信我,葉先生和我會還你一個公道。至于縵回,先別回去了。你如果無法面對doctor楊,可以在這里先住一段時間,再做打算。你既然找到了我,就應該明白洪世襄的實力,光是美人計,遠遠不夠。”
放眼聯邦,還有誰比葉霑奈莎更了解洪世襄?
當晚,柔然結合記憶,將她已知的事情,通通和奈莎說了一遍。
靜夜里,只剩下兩個女人的淺吟低敘。
白氏基金會地底,一組醫療隊正在緊急救治白季夫。
洪世襄裸露著半個身子,由醫護者為其包扎白敬瑤看著他身上的傷口和取出的幾枚子彈,沒想她籌謀如此細致的計劃,到最后竟是如此慘烈的結局。
待包扎完畢,醫護人員退出,房間里只剩下洪世襄和白敬瑤兩個人。
“洪先生,辛苦了。”白敬瑤頷首致意。
洪世襄冷哼一聲,“你所謂的萬全計劃,其實是一個陷阱。警方的調查局的人早就布好了局。至于攀污衛高翔,也不可能。沒看到媒體的言論嗎?明顯是得了上面的授意。”
按照白敬瑤的計劃,他們救出真的白季夫,同時做出假象引導輿論,是衛高翔為報私仇暗害了競爭對手。
但過程中出現了警方和聯邦調查局,這一招便不好再用,不然只會引火上身。“至少有一點,官方報道我父親已死,那么他以后就可以以另外的身份活下來了。”
洪世襄穿好了衣服,嘴角冷笑:“那兩槍位置只偏了一點點,你父親真是命大,希望他大難不死會有后福,否則我所有的投資都打了水漂。柔然呢?我父親給我來了信息,讓我回琴島。我帶柔然回去見公公。”
白敬瑤白了臉,心跳都有點不受控,“柔然她…她逃了!”
洪世襄暴怒,再一次伸出磨爪,扼住了白敬瑤的咽喉,舉了起來,“你特么玩我嗎白大千金!”
白敬瑤的雙腿已經離地,臉漲的通紅,“放…放我…”
一聳一丟,白敬瑤落地,大口喘著粗氣,斜著眼睛厲聲說道:“一個風塵女子,你玩也玩過了,還真想娶回家嗎?就算你同意,令尊大人能允許嗎?況且還是葉霑手下四大金剛的女人,葉霑有多護短不用我說吧。”
洪世襄摩挲頭發,向后梳去,他不是沒想過這一層,只是那畢竟是柔然,是他人生的巔峰時刻。“她現在逃了,那豈不是泄露了我的所為?”
“女人在這種事情上,是啞巴吃黃連。她打掉了牙齒也會往肚子里吞,難道還招搖著讓全世界都知道!”
好像是這個道理。洪世襄這才半消了氣,重新坐回沙發上。
門鈴聲響了,白敬瑤說了聲“請進”。
兩名白大褂醫生戰戰兢兢走了進來,見到白敬瑤,撲通跪倒了。
現在是聯邦時代,跪拜之禮早就不存在了。只是這兩名醫生…
白敬瑤愕然,半天沒說話一句話。最后,她緊咬牙關,從牙縫擠出來一個字:“說!”
一名醫生跪著,仰頭,涕淚滿面:“白小姐,槍擊者擁有極高的槍術,按理說這兩槍的位置,本應該在左心房左側三公分,右心房右側三公分。但…但…”
他說不下去了。
“繼續說!”這一聲,像從地獄里發出的嗚咽。
另一名醫者擦去滿頭大汗,解釋:“不幸的是,議員的心臟與常人不一樣,是歪的。所以槍擊者歪打正著,子彈穿透了心臟。救治…救治無效,議員去了。”
心術不正,所以該死嗎?老天也要絕了他的總統夢!媒體粉飾太平的報道,一語成讖!
真特么諷刺啊!
白敬瑤坐到了沙發上,垂下兩行清淚,無聲哭泣。
一個多月后,天都中央廣場迎來了一聲槍響。
一排穿著深色軍裝的軍警隊伍,表情嚴肅地站在那里,雙手在胸前緊緊地握著泛著金屬光澤的槍械,他們動作漂亮干凈地舉槍,過肩,向天,槍聲整齊而一致,就像是一個人開槍。
這是聯邦總地就職儀式現場,伴隨著這一聲槍響,早已做好準備的現場工作人員開始放和平鴿。一瞬間沖上云霄,在天空中變成密密麻麻的點。
接下來是無人機方陣。先是組成了和平的字樣,而后變成民主、科技,最后是發展。
葉霑向奈莎求婚的夜晚,放了一百臺無人機,便已壯觀至極。而今天,聯邦放了一千臺,其中八百臺為葉氏集團無條件贊助。觀眾覺得眼睛不夠用了。
聯邦的權威主流媒體,占據了最好的位置,早已布置好了無數的轉播機位,沉重的攝像機就像是黑洞洞的炮口一樣,對準了廣場的C位。
此時已經是十點鐘,無人機方陣結束后,轟隆隆的禮炮聲響徹天穹。無論是那些從不關心政治的公民,還是只求溫飽、有一份工作和安穩日子的平民,今天大概都會起來看一看這一場盛會,畢竟是五年一屆的重頭戲。其實整個聯邦,從赤道附近的望潮城,到南半球的晶城,從權力的核心天都,到風沙隔壁的天漠,不同時區的黑夜和凌晨,人們都在通過網絡、電視、直播關注著中央廣場,關注著新一屆總統的登場。
響亮地掌聲,興奮的高喊,開心的口哨聲中。聯邦總統衛高翔,在羅布總統伉儷的陪伴下,緩緩從側方走到了廣場的石階上。
衛高翔不止一次出現在中央廣場,但第一次最特殊,他終于站在了聯邦的最高處。
高處不勝寒,不,高處看得更遠。
平和的微笑,沒有絲毫地慌亂,他與前任總統羅布握了握手。羅布說:“衛老師,我也曾是天都大學的一名學生,是您忠實的擁躉。相信聯邦會在您的帶領下,迎來更美好的明天。”
衛高翔幾乎不假思索,回應他:“我記得,你是物理系過來旁聽的。你的結業論文第一句,宇宙星空存在秩序,聯邦也是,而你將致力于秩序的建立。”
羅布有片刻的訝異,大學期間他的成績并不算出眾,沒想到教授什么都記得。這也算另一種識人吧。
兩人又低聲說了幾句什么,然后衛高翔走到了宣誓臺前。
廣場的人山人海頓時變得更加激動,而觀禮臺上那些賓客們也開始極有禮貌地鼓掌示意。
衛高翔舉起了兩只手臂,對著廣場上那些熱情支持自己的民眾,高高地舉了起來。
漸漸的,廣場變得安靜起來。
衛高翔總統靜靜地看著臺下的眾,露出一絲笑容,眉間的山川愈發深刻,瘦削的手掌平穩堅毅地高舉,令人信任的感覺。
在于聯邦第一等大財閥白家的競爭中,他走到了最后。
“我的當選,是民眾的力量。”他朗聲大笑起來,灑脫自在。
笑聲,是最具感染力的表達和情緒的出口,群眾便也跟著笑了起來。
待笑聲漸止之后,衛高翔加重了語氣和聲量,“你們創造了歷史,并將持續創造未來。”
站在觀禮臺后排隱秘角落的奈莎,摸了摸肚子。懷孕五個月的她依然沒有顯懷,但胎動已經十分明顯。
葉霑緊貼著奈莎站立,他第一個反應過來,“三十八世在為曾外公而慶祝呢,手舞足蹈個不停。”
請:m.laidu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