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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章 袁紹暴強欺仁主

  司馬懿雖未見到父女二人的相處模式,但是卻知道,天下父子親密關系里,少有這樣真,并且完全相互信賴的。

  都說呂布無謀,他卻是個有福之人。也是因為無謀,更真心。

  這不就是因禍得福了嗎?!

  父女生隙,不用敵人來滅,自有滅亡之日,若父女齊心,天下諸侯,何人可擋之?!

  縱有千軍萬馬,依舊敵不住人心齊啊。

  這也是司馬懿完全敬服二人的一點。原先他消極之時,也曾幻想過這父女二人若是生隙,只要挑一挑呂布,他就可以稍加利用,而擺脫自己的困境,弄死呂嫻。

  后來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因為呂布這個人想的太少。他這種人,你要他想那么復雜的局勢,權術,什么搶權了,之類的?!他真的想不到…

  他只要有酒喝,有軍帶,有仗打…其它的他想不著。

  無謀之人,卻有此福,也是難得。

  而呂嫻,也確實是尊敬這個父親的,哪怕看起來,有時候會與呂布吵架,但這父女二人,吵過就算,并不會入心。

  不像別的士族,一旦生隙,便是生死之關頭了。

  所以,有時候想得太少,也是傻人有傻福。

  司馬懿如今已算認命,他在這個局面之下,沒有勝算,所以干脆熄了心思。老實點卯上工,比較長命!

  陳宮的效率真的太高了,這父女二人這才去相府不久,也就一頓飯的功夫,就有應對發出。

  發的不是檄書,以及回應書,在城中,軍中展示,還有備份往各處去。

  書名為答袁結書。

  難得的是呂布是親寫的罪責己之書,用的語詞都特謙虛。

  寫的內容是什么呢,開頭便是布出身鄙薄,不知禮義,未受中原之恩洗禮過,年輕時,跟隨從主多也,無義之事也行多也,此,天下人皆知,然后說了些深為悔意之語,如今袁紹大責,他十分慚愧,食不下咽,以往跟隨董卓時,的確做了不少不義事,這無可辯解,如今,為此小義而恥之,然為大義,愿受辱負重,而擔大任,來徐州所為,便以大義約束自身,時時再不敢忘當初之恥也…

  典型的先抑后揚筆法。

  然后筆鋒一轉,先揚袁紹當初為盟主,召諸侯誅國賊之義舉,然興師不利,破敗而回,董卓雖死,天下卻依舊大亂,而袁紹本有四州之強,卻依舊以小義沾沾自喜,舉大旗,而譴責仁德之輩,天下人周知劉景升是仁德人也,又與袁結親厚,不料,一旦稍背,便大聲斥責怒罵于天下,以致劉景升病而不起,此,為小節,而毀大義,實是奸邪之行,卻披著義氣的皮子。布尚且知恥而后勇,滅小義而興大義。而袁本初,本是天下至強至雄者也,竟連仁德之諸侯也不能容,此,豈不是披著強人的皮,行的卻是鏟除異己,之暴行…

  司馬懿在軍中看的時候,都笑了。

  若說呂布這個人,真的為了什么大義小義的寫這種東西,他死也不信。他其實就是為了呂嫻,為了徐州的利益。

  不得了啊,連呂布這樣的人都有這樣的覺悟,并且有這樣的謀略,這徐州…

  而且陳宮幫他潤色的詞藻十分機妙,一揚一抑,一抬一舉,一貶一低,處處都是對比。

  天下人看了此書,便看出呂布的謙虛,而至雄的傲慢。

  強者的謙虛,是令人心折的,哪怕他以往多行不義,而至雄的傲慢,也是令人不恥的,哪怕他以往曾興過義舉。

  人的初心會改變,人的境遇,人的本性會升華,同樣的也有人,也變得自私,利己。

  這簡直是袁紹給貶的塵埃里去了,這就是幾乎在罵他,披著義舉的皮,行著不義的事,連仁德的劉表都要欺罵,這種人,呵呵…

而詞藻之中也處處有呂布的自責,悔意,而相對的,也在后面的對比上有所拔高和升華,沒一個字夸呂布,其實就是在夸呂布。天才一秒鐘就記住:72文學  雖處處是自責自罪之書,卻拔高到了要贖罪,為大義而大舉義族滅天下至暴之賊,這簡直是給呂布蒙上了一層華麗的溫柔的外套…

  而且陳宮用辭特別有意思,呂布以前是有錯處的,這當然值得人黑,呂布也承認以前沒干過好事,但是,卻暗含了三個暗示,一,呂布出身低微,不知禮,犯了錯,是事實,但不能改嗎?而且也改好了,博取士人同情,二,呂布雖是勇將,可是先前侍主,是主之從也,主有命,不得不從,他也是身不由己,是個被人利用的可憐人,尤其是董卓,三,呂布如今已是知恥后勇,人能無過嗎?!有過改之,難道不值得推崇嗎?!至少他敢于為劉景升說話,哪怕劉景升不是他的人,他也敢于與袁紹對峙宣上呀,哪怕袁紹強有四州,勇者不懼,難道不值得敬重嗎?!

  是的,袁紹罵劉景升就是不仁不義,稍有背,而露暴強之實。而呂布夸劉景升,卻是因為義憤,而不得不發。

  他不就是正義的代表與化身嗎?!

  司馬懿簡直都想拍案叫絕。

  以往都說陳宮這人特別囂張急智,而且偏激。

  之前相見,也不覺得,只覺得他頗有相爺的寬容。

  可是凌鋒之厲,其實藏在這兒呢?!

  筆不出峰則已,一出鋒,簡直是要把袁紹罵死啊這…

  此書一出,徐州震驚,天下大驚。士人們都在議論呂布,原先呂布與董卓一樣又被拖出來罵一回了,這一回,卻罵不起來。

  怎么說呢,呂布都認錯認罪了,這要是還罵他,豈不是顯得自己也是落井下石之人。

  人無法對一個謙虛的人落井下石啊。

  一個謙虛的人,一直謙虛的人,總是謙虛,可以被罵虛偽。此時再罵一罵也無妨的。

  但是一個高傲的人,突然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向天下認錯,這是何等的勇氣,這又是何等的謙虛啊,這知錯就改,不正是宣揚的正義本身嗎?!

  夸,有點不想夸,但罵,也罵不出來,那就罵袁紹吧…

  所以,此幾乎是最強的反擊,天下嘩然。

  就連司馬徽都有點驚訝,道:“溫侯若硬扛,罵回去,未必有此之效。此書,是真正的大智慧!公臺書絕之凌厲,鋒芒,可見一斑!”

  劉琦心里也挺欣慰的。父親受辱,他是擔心的,此時呂布哪怕只是策略舊的考慮才出此書,可是終究是為了劉表說話,他總是高興的。

  “蒯良寄了信來,”劉琦原先聽說劉表被氣病了,心急如焚,直到蒯良的信來,他才松了一口氣,父親與其說是真病,不如說是借袁紹之怒,趁勢病了,也是博取同情之意。

  而這,正成了呂布攻擊袁紹,讓袁紹犯了天下之怒的最好的刀鋒。

  這世上的事,就是這么妙,誰能想到?!

  現在所有的刀鋒罵聲全朝著袁紹去了。誰又能想到呢?!

  劉琦欲將信與司馬徽看,司馬徽卻推了推,笑道:“不用看,徽心中有數!”

  對于老師審時度勢的本事,劉琦是心服口服的,道:“老師果然猜到了嗎?!”

“景升兄看到了袁紹的暴強野蠻無禮,又看了劉玄德的異心,然后看到你發的檄文,他自是受刺激,但也利于他看清荊州的局勢,或者說,不得不面對現實,這現實是他以前絕不肯承認的,這一次確實是幻想破滅了,所以有了最終的應對。”司馬徽道。的72文學網  天下的事是殘酷的,這有壞處,其實對劉表,也是好處。原先的他,是想著自己身子不行了,兒子們都不能臨危受命,擔當大任,保住荊州,所以就存了將荊州給劉備的心,意思是心疼荊州百姓遭殃啊,可是他看到了劉備想要荊州,卻不只是想要荊州的心,劉備真的會為荊州拼赴全力嗎,不可能,他看到了野心,所有一切全破滅,看到了人性,這種暮年無力再改變的殘酷,是真的殘酷。

  所以他有了妥協。做了最后的抉擇。

  這在史上的時候,劉表是一直有幻想心存著的,從未像如今這樣殘酷的清醒過。

  劉表到老年才清醒,這是悲哀之處,但同樣的,卻也是幸運之處。

  劉琦便十分自責,先前發了檄,卻聽到父親病了的消息,他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哪怕藐良來信說是裝的,他也不能免責三分。

  這是做為兒子的本能和教養,這些年積累的君子修養。

  君子的修養是什么,是不會只看到利弊和好處,還有本心的內心的自省。

  劉琦對此事是有責任的,也是自責的。而這,同樣也是君子該擔當的內省與重量。

  “劉景升的應對是你,他最終選擇了徐州,選擇了你為荊州的繼承者,更選擇了你身后的呂氏父女!”司馬徽道:“趁機而病,不發一言,便是對袁紹最有效的反擊。”

  他無需說話,天下義士自有為他道不公者。這就是劉表這些年的仁德的力量。無論他是不是太守舊,固步自封,他也終究是一個真正的仁主,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荊州的百姓的。

  這樣的人,也該有人為他說話!

  而現在呂布發了聲,天下有不滿袁紹者,也紛紛發書譴責袁紹。新一輪的罵戰升起來了,從文士之間,到了各諸侯之間。

  曹操首當其沖,劉備跟在后,紛紛發書譴責袁紹,為劉表道不平。除了孫策沉默以外,其余人等,幾乎能發的都發了。

  一時之勢是什么,仿佛袁紹公了公敵,猶如當年的董卓。

  這就是呂嫻與呂布的厲害之處了。

  現在征伐袁紹成了義舉,除暴安良,安撫仁德似的!

  這份敏銳,司馬徽是真的服了呂嫻。果決,承擔,勇敢!順勢而為的那種對勢的敏銳。

  “景升一病,此是讓蔡氏與劉備相爭的最好時機啊,”司馬徽道:“你父親已經在為你輔路了。而荊州最大的敵人,是江東,這一點是需要依賴徐州之力,去護佑的,也就是你。所以蒯良必寫信來徐,同樣的,也會發書與陳登,借力,引二強相斗,同時倚力共防守江東。”

  劉琦此時已經五體投地了,道:“琦與老師相比,還稚嫩。全被老師料中矣!”

  “你父親并未親寫信,然后蒯良既有明確的信來,便是你父親之意了,此次便是呂布為他說了話,以他的尊嚴和倔強,也絕不肯親自寫信來的,”司馬徽道:“他畢竟是一州之牧,有他立身的驕傲,絕不允許臣服于人,可他默認了你,選擇了你,歸附徐州。琦兒,你父親是個仁德之主,他對荊州有著卓越的不可取代的仁懷,他永遠是個值得敬重的強者。他把荊州托付在你手上了,一切,全是由你與蒯良主張。蒯良是他身邊最可信重的謀臣,他將此生一切,都交到你身上了,切莫辜負!”

  劉琦紅著眼眶,鄭重的點了點頭,道:“琦,定承父志,與蒯良共議荊州之事,絕不叫荊州有失!琦雖無能,定為徐州效微薄之能,不負忠孝義也。”

  徐州大軍出征了。

  天下人都在罵袁紹。

  罵的他像是董卓一樣。

  這般局勢,就連蒯良也沒想到。

  而廣陵陳登已收到了蒯良的信,心中微喜,誰不知道蒯良的信,代表的就是劉表的意思,若是以往的局勢時,收到這信,陳登必疑五分,或是看看這天下的局勢,劉表的立場和末路,陳登已信了九分。

  拆信看過,也就是說,大戰之時,孫策必要進兵廣陵的了。

  或者說,諸葛必寫信與孫策,叫他趁機攻打廣陵。

  其實不用寫信,孫策也一定會這么做。

  現在劉表病了,孫策若又卷兵重來,那么蔡氏與劉備必有一番爭殺。兩人一爭,荊州必危,孫策呢,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蒯良的意思是借廣陵的手,來相互倚勢保住荊州了,這等于就是把荊州送到了徐州手里,而能不能守得住,就看徐州有沒有這個本事,這是個考驗。

  陳登心中微喜,笑了一下,道:“這個劉景升還有點意思,考驗徐州的意思嗎,會不會全力保荊州之意?!”

  他心腹的謀士嘆道:“劉表也是大義人也。他之本意是,誰能保住荊州,荊州就是誰的!”為了荊州,可以委屈自己,劉表這個人,確實是真正的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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