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登道:“袁術的確自負又無謀。”
“難道元龍希望他進城滅我陳姓滿門?!”陳珪道。
陳登搖首,可他也不愿意高順贏,這是一種微妙而復雜的心情,反正他不高興。
“退了袁術,于這滿城百姓來說,卻是生的好事,否則,這徐州城,也是地獄一般了,人如螻蟻,軍隊踐踏下,如泥,還要嫌他們黏著鞋子不放,臟的很,”陳珪此時早認命了,也說了句公道話,道:“憑那三樣種子,以及呂嫻的一片拳拳愛民之心,只怕也少有比呂布父女對百姓做的更好的了,便是劉備來,也不過如此,元龍啊,放下吧。”
陳登不言語,心中萬分的茫然,還有一絲的不甘。
陳珪知道要他放下,還有一段路要走。
他兒子,終究還年輕氣盛啊,不像他,老了,看透了,也認命了。
人吶,逆不過天,天命在呂,還能怎么辦?!
“此戰,高順滅袁術精銳,”陳珪道:“彭城一戰,呂布滅曹操士氣,曹操損兵折將,難免氣怒交加,連郭嘉都折了進去,剩下的,還能逆轉嗎?!士氣三衰,大局已定,拖下去,曹操無益,只是他不甘退兵,恐還要再僵持很久。”
言下之意,袁術進不了城,但曹操是不可能進徐州城的了。他現在連彭城都拿不下。
外面的火光漸漸熄滅了,袁營兵將聲嘶力竭,在城外的想進城廝殺救援,而在城里的拼命的想向外逃命,一時隔著城墻,首尾不可相顧,亂糟糟的。
在眾將的簇擁下,袁術終于出了城,連喘口氣也來不及,當下要往外跑,楊弘此時趕到了,見有伏兵,一下子就急的往袁術處跑,道:“主公,主公,此時宜速攻城!”
袁術駭了一驚,哪里聽得進去,肝膽俱裂的只想逃命再戰。
然而楊弘卻斗膽一把拉住他,道:“主公!戰局已起,若不攻城,一旦逃,徐州兵掩住廝殺,我軍必然受制!此時勢變,當立即果決攻城啊,萬沒有已經開戰,卻這樣鎩羽而退的道理!”
袁術一時猶豫不定,臉色青白,看著城內如修羅場的情景,面如土色,然而若要以戰力再回轉去攻城,他還沒下定決心。
然而高順卻沒再給袁術這樣猶豫的機會。
袁術大驚,什么都想不了了,對楊弘道:“速走,避鋒芒要緊!”
主帥如此?袁營焉能不亂?城中兵馬本就勇猛,不是陷陣營的軍隊也不遑多讓,以陷陣營為榜樣,拼命的掩住袁術大營好一陣廝殺,一時之間,都亂了套了。
袁營丟盔棄甲,四散奔逃者無數,倉惶如喪家之犬一般。
紀靈見事不妙,哪里還敢戀戰,不與高順打了,慌了一般的出城引軍去了,高順叫手下去追,當下只是嚴守城中,并不親自去追,一面令兵士清掃死尸,以及清理被燒掉的屋子,并交由曹豹明日修補…
晨曦升起,照亮了袁術狼狽的形容。
袁術就沒這么慘過,蓋因他一般很少跟著先鋒營出征,哪知道此次差點把命丟了,真是嚇破了膽也!
紀靈死追到袁術,道:“主公!主公可好?!”
袁術驚魂未定,一看到是紀靈,不是追兵,才松了一口氣,道:“嚇死我也!”
紀靈見袁術無事,這才急速的整頓兵馬,急急的回了營。
后來張勛也帶著后續奔散逃走的兵馬趕來,袁營中人這才松了一口氣,清點人數的時候,卻發現不見了楊弘,袁術一驚,道:“…只恐戰場太亂,刀劍又無眼,楊長史他…”
張勛道:“主公勿憂!末將這便帶人去尋。”
袁術點首,心亂如麻,一時之間,竟覺悲愴不已,被一高順逼迫自此,心理上是真的受不住,一時嘆道:“苦不聽長史之言,竟中計也!”
袁從后方趕了過來,道:“叔父,莫非原在徐州的所有人手都折損了嗎?!”
他看如此亂象,心中憂慮不已。
袁術頷首,咬牙罵道:“那高順實在奸詐!竟設計賺我等入城,欲行甕中捉鱉之計也,幸而城門未關緊,否則,今天休矣!賢侄,術差一點中計陷落在徐州城了!術安能受此氣?!待再整兵,定再攻城,與那高順計較高下!可惜此番被這高順奸計所害,竟折損了好些精銳!哎!”
“叔父勿憂!”袁道:“夜色太黑,再加上高順有意賺我軍,這才中了他的計,待天色明了,那高順也詐不了人。”
袁術點點頭,依舊驚魂未定,又道:“壽春如何?!”
“有李豐守城,定然無恙。”袁道。
“賢侄怎么會來大營?”袁術回過神來道:“莫非是壽春出了事?!”
“非也,”袁道:“而是有一事,侄兒心下難安,又怕底下人說不清局勢,便親自來稟知叔父,還請叔父定奪!”
“出了何事?!”袁術道。
袁道:“徐州太守許汜如今在荊州劉表處,而且一直在活動蔡家人,那蔡家人向來最是貪得無厭的,萬一他們動了心,劉表難免也會被人鼓動,侄兒是怕劉表會趁我軍主力不在壽春,他來襲我后方!”
袁術不聽則已,一聽已然大怒,本來受了高順的敗仗,又憶起當初許汜突然從他帳下偷偷走人的事,一時火上澆油,怒道:“這許汜當初來我帳下勸我出兵擊曹時,術便該殺了他!可恨為了他,術還回絕了曹營使者,得罪了曹營,沒想到他竟跑去了荊州,怪不得不告而別,原來是想要襲我后方!”
“叔父息怒!”袁道:“事已至此,當決斷方好,是扎營繼續于此盯著徐州,還是回壽春防守!侄兒是怕劉表他會狗急跳墻,本來就素有積怨…只恐…”
袁術沉吟著,竟前后不得,此時剛吃敗仗,心里惱火著要找回場子呢,一方面咽不下徐州實在不甘心,另一方面,此時若真回了壽春,豈不是顯得很沒面子,仿佛是因為被高順給打的灰溜溜的逃跑了…
袁術咽不下這口氣,況且剛笑過曹操吃了敗仗,他現在自己又回壽春了,又算什么?!伐而無功,反而比曹操更先退兵?!不能…
再者說,既已出兵得罪狠了呂布,倘若等他擊退了曹操回了徐州,必然要攻壽春,現在若不奪下徐州,只恐呂布一折返,反而受制。
袁術將這一切在心中轉了幾遍,對袁道:“賢侄且先回壽春,倘若有變,務必來報,吾再回援!”
袁便道:“是,只是若要回,還請叔父小心高順襲后!”
“我自小心。”袁術應了,又道:“不過,劉表如今正與孫策開戰,他哪里會分兵來擊我?!他本來就是個窩囊廢,只龜縮在荊州無有大志之徒,術可不信他會突然襲我!”
袁道:“只恐蔡家人動心,蔡瑁本就是貪得無厭之徒,既貪財貨,又哪里不貪地利?!他又大權在握,水軍在他之手,侄兒是怕…”
“賢侄所言也有理,”袁術道。
袁道:“而且王楷在江東,倘若也說動了孫策,后果不堪設想!倘若那里前后受制,當如何是好?!”
袁術不聽則已,一聽吃了一驚,倘若真是如此,那壽春就危險了。
“可是劉表與孫策本就有仇,焉能共同謀事伐我?!”袁術道。
袁想說在地利面前,便是有殺父之仇,此時也能放一放的。然而這話他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張勛回來了,道:“主公!長史被徐州捉進城去了!”
袁術騰的一聲站了起來,臉色驚變道:“什么?!是我害了長史,是吾不聽忠心,害他陷落賊手,竟落到了高順手上…”
張勛也泣道:“當時只顧突圍,與徐州兵趕殺,竟沒顧得上長史,末將該死!”
袁術捶胸頓足,道:“術悔痛矣,悔不聽長史之忠言吶…”
袁見出此變故,便也不提劉表和孫策之事了,只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楊弘是袁術身邊不離左右的重要謀臣,如今竟真的被捕了,陷落在徐州…
此事,唉…
“收整兵馬,兵士飽餐休息!”袁術咬牙道:“待天明,術再去要回長史!”的72文學網 “是!”張勛與紀靈等大將都應了。
袁拱手告退出大帳,便先回了壽春。
離開亂糟糟的大帳的時候,袁心下難安,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州城的方向,那里灰樸樸的,波瀾不驚,像個能把所有人吸進去的黑洞,有點深沉。
那個呂布勝了曹操,高順又死守徐州,這塊地界,誰想咬都輕易咬不動…
叔父偏執于此,未必是好事。
還不如趁勢退兵,修書再與呂布和好呢。
只是長史被抓,李豐又守在壽春未出,袁術身邊再無人給他出謀劃策,或者說,既使有人上言,袁術也未必能聽得進去。
一門心思死磕徐州,只恐非好事。就算真的勉強奪了下來,守不住又有何用?!再者說,兵被困在此處,若壽春被襲,當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