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遠志的身上骯臟不堪,臭氣沖天。
可老人也很委屈,皺著眉頭說:
“這個我沒辦法的啊,這個不是我能控制的啊,小伙子,你自己跌倒滑到圍欄的啊,我能怎么辦呢?”
裴遠志也罵不動,努力抬著身子:“你!你扶我起來!”
“唉,真是,我扶你可以,但你這可是自己摔的,你不能訛我啊!”
老人一邊說著,一邊把裴遠志扶了起來。
裴遠志再扶住自己的腰,一步一頓的,艱難的往汽車走去。
他想坐進汽車,堅持著開車回去,可是,他身上全是豬屎羊糞,這么一身坐進了里面,過后他還得清理汽車啊!
他只好忍著,像一個老態龍鐘的人,扶著汽車,慢慢的挪到車子后面去。
后備箱里有雞毛撣子和毛巾,他總得把豬屎羊糞給弄掉一些啊。
每一步都好艱難,腿像折了一樣瘸,背像斷了一樣疼,頭更是動一動都像有人在扎他。
可是,他好不容易挪到了后面,好不容易打開了后備箱,找到了雞毛撣子,把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正想蓋上后備箱呢,卻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兒。
咦?不對啊,他…來這兒,是拿肉的。
他娘說了,錢付了,包下了今天的羊肉。
那,他拿了嗎?
那,他的肉呢?
后備箱里空空如也啊!
裴遠志努力運轉自己那痛到懷疑人生的頭和頸,車前車后的觀察,什么都沒有啊。
最后,他不得不抬手喊收購站的老頭:“哎,哎,你,你,你把羊肉給我拎哪兒去了?”
老頭疑惑的看了他一會兒,才搖頭說:“什么我拎哪兒去?我給你裝在車子后頭了啊。”
“沒有!你沒有!”
“哎,你,你這個人!我有!”
“你沒有!你看,里頭沒有!”
“我來看!”
老人大步走來。
老頭挺好的性子,都被裴遠志氣著了。
這年輕人,怕不是個神經病?他記得清楚給人拎進去放好的,怎么能沒有呢?
可等老人一看,里頭真沒有的時候,老頭也不愿意管了。
那些羊肉七八十塊錢呢,他管得起嗎?
老頭呆了呆,立刻說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給你放進去的!不然你自己到我站里頭去找,今天的羊肉都給你了!真是的,你撞壞了我的圍欄,把豬和羊都嚇出來了,我抓它們都來不及呢,我還幫你看著肉?要不是我看著你,你早給豬和羊踩死了,我有空嗎?”
裴遠志腦子里暈乎乎的,努力的想,總覺得事情不對,可又無法想清楚。
他這一跤,跌的可太莫名其妙了。
他是怎么跌倒的呢?
好像…他看林冬雪來著…
裴遠志撓撓腦袋,腦袋里掉出來一個黑棗子似的羊糞,他掐住自己的脖子干嘔了一聲,問老頭:
“那,那我問你,剛才,那個女人呢?一個騎摩托車的女人呢?是不是她拿了羊肉?不是你,就是她!剛才沒別人,是不是?”
老頭看看裴遠志,目光從憤怒,轉到了鄙夷。
他氣哼哼的瞪著他,忽然轉身進站,拎了把剔骨尖刀出來了:
“你這個年輕人!沒完了啊?人家姑娘好心好意的幫著我攔住豬羊回圈,要不是她,你這會兒還被那頭黑豬壓著呢!我親眼看見人家空著手走的,拿你的肉?你這人真想得出來!我老了,你要說我幾句就算了,可你要是平白的說那個幫我的姑娘,我老頭也不能任你冤枉了人!我一天宰一頭羊已經很忙了,你真要這樣,我…”
老頭話沒說完,裴遠志看著那剔骨尖刀亮閃閃的刀頭,啥也顧不上了,瘸著腿,弓著腰鉆進汽車,發動了汽車就逃。
老頭看著汽車后面還開著的后備箱,話才堪堪說完:“…最多再去給你殺一頭…咦?怎么走了?真是!”
林霜霜坐在摩托車后面,一手抱住葉銘陽的腰,一手扶著自己的腰,笑得不行不行的。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那個大肥豬,差點把裴遠志給坐斷了,哈哈哈哈!”
摩托車被她笑得直搖晃。
葉銘陽自己也笑得不行,兩人干脆在路邊停了下來,笑個夠。
葉銘陽說:“哎,這人也實在是沒用,你叫我不要打他頭,我還想呢,不打他頭,只怕他也摔不倒,哪里知道,他跌倒了,還像個葫蘆似的往河邊滾,哎喲,一點腳力都沒有。”
林霜霜眼眸閃爍,說:“嗐!這種人,一看就是個懶惰樣兒,平時估計不干活,沒力氣,或者,也是他活該!”
“對!肯定是活該!要不然怎么那么巧,那些羊還會自己跳出來,往他身上砸,真的是笑死人了!”
“哈哈哈,你沒看我假裝幫著攔住羊,還使勁揣了他幾腳嗎?哈哈哈,不過還是抵不上那頭肥豬往他頭上坐的力量,哈哈哈,要不是不想鬧出人命害了那個老伯,我才不幫著老伯趕走豬呢!”
“哎呀,可惜我顧著拿肉,沒看見,哎喲,這么多肉,我們吃不完啊!”
夫妻倆站在路邊檢查裝在豆腐干桶里的肉。
真的不錯啊,都砍好了,分好了類,腿歸腿,排骨歸排骨的,下水歸下水…一個個用網兜裝著,一目了然,里頭還有幾張大紅紙,其中一張還寫著“小婿遠志敬上”。
林霜霜彈了彈這紙,笑得眼睛彎如月牙:
“哎喲,還小婿!既然托了趙家的福,才得了裴遠志的肉,不如我們再幫趙幼青那個小姑娘一把!哎,阿丑,肉確實多,我們自己家,我娘家,再送給何經理簡老師,都有得多,那,這些羊下水,咱們就幫著送給卜潔家去吧,好壞那才是裴遠志的老丈人家!”
葉銘陽笑得兩肩聳動:“你真想得出來!我覺得,應該再加上那個羊頭,更拿得出手些,怎么樣?”
“哎喲,真的還有羊頭!好好好,太好了,羊頭最適合了,走,幫人家女婿送禮去咯!”
“哈哈哈,老婆你坐好,咱們現在就去送!”
夫妻倆又從鎮外折回去,一個看著四周,一個把一網兜羊頭羊下水,連同那紅紙,給扔在卜潔家門口。
夫妻倆這才大笑著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