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色,漆黑如幕,沒有月亮和星星,只有被城市燈火照亮的云。
晚秋的風凄涼入骨,吹在人上有種別樣的寒意。
籃球場,夜晚的路燈提供了些許光亮,姜云虎穿著和偶像科比同樣的8號球衣,站在三分線外。
他手中捧著籃球,以一個標準的投籃動作舉過頭頂,正投出,手卻不自覺開始打顫,怎么瞄都瞄不準。
現在是晚自習,整個籃球場空無一人,但在姜云虎的視線中,他卻看到一個高大的影攔在前方,那雙冷酷眼瞳居高臨下看著他,張開的雙臂更是猶若不可逾越的城墻,將他的所有進攻角度封死。
壓迫...
窒息...
縱然對方紋絲未動,但姜云虎可以感覺到,在腎上腺素的侵蝕下,他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視線也在模糊,三分線離籃筐6.75米遠的距離,在此時猶若塹。
足足瞄準了半分鐘,他依舊沒能投出手中的球,再回過神,已是冷汗如漿。
“牽”他咬著牙,重重將球砸在地上,抱著頭坐到籃球架旁。
昨那場失利,他耿耿于懷,不僅因為自己和文豪之間的差距,也因為最后那記絕殺。
如果自己沒有去防文豪,如果不是自己想著報仇,冒然起跳,那球無論如何也不會是31的絕殺,最多只能將比分扳平,拖入加時賽,到時候還有勝算。
但最終,所有努力都被自己親手葬送,葉龍葉冰雷烈的汗白流了,洛奇的血也白流了,就因為自己的沖動...
他從未如此希望時間倒流,乃至爸爸媽媽在他10歲離婚的時候,他都沒有那么想重來一次。
唯有那場球賽,他真的想重來,他不甘心。
然而,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再不甘心,也抹不去那場失敗的恥辱。
再不甘心,也趕超不了文豪,對方就是比自己厲害,沒理由。
只要文豪一還在夕高,他就越不過這道影,投不出手中的球...
就在姜云虎抱頭懊惱時,腳步聲緩緩靠近。
他本以為是執勤老師來抓人,剛想跑,卻是聽到了清脆的聲音:“阿虎,你怎么又翹課啦?”
姜云虎整個人一愣,手忙腳亂爬起來,滿臉通紅,摸著后腦勺傻笑道:“...白,你怎么找到我的?”
路燈下的蘇白有一種朦朧的美,笑嘻嘻地:“剛才在教室發呆,剛好看到你拿著球去球場,我就騙老師體不舒服,請假跟過來了。”
“哦哦。”姜云虎這種鋼鐵級直男,完全不知道這種場合該什么,畢竟這和送蘇白回家是不同的氣氛。
憋了半,他冷不丁蹦出一句:“吃了嗎?”
剛完,他就巴不得扇自己一耳光,這什么腦殘問題?
蘇白倒是很實誠地回答:“當然吃啦,這都幾點了。”
“吃了就好。”姜云虎支支吾吾半,終于把話到正題:“對了,今和7班的比賽,誰贏了?”
蘇白也不嫌地臟,直接在姜云虎邊坐下,將被風吹亂的發絲捋到耳后:“我們班贏了,洛姐帶傷上場,最后我們班比7班多1分。”
“哦哦,那她厲害啊,居然能打贏李進。”姜云虎完,又不知該接什么話,一時間陷入沉默。
蘇白也沒有話,只是坐在姜云虎邊,安安靜靜陪他吹風。
茫茫夜幕下,兩個16歲的孩子注視著1600億光年的宇宙,那般渺,卻仿若成為了此時的唯一。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在他們仰望夜空時,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撥開烏云,遮蔽了來自遠方的城市燈火。
璀璨蒼穹之上,瑰麗的銀河籠罩著整片校園,在黑夜中灑下了令人魂牽夢縈的微光。
二人融入這片夜色,仿若穿透時光。
注視著,沉默著,姜云虎開口了:“白...昨下午那場球賽...”
“嗯。”蘇白仰望夜幕,眼瞳清澈猶如一汪秋水,“那場球賽,我忘不了。”
果然是這樣嗎...白也忘不了那場失敗...果然都是他的錯...一時間,姜云虎的眼神更暗淡了。
驀然間,蘇白看向姜云虎,眼眸笑瞇成一道月牙,接下來的話永遠刻在了籃球少年心中,讓他此生難忘:“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看你打球。”
姜云虎軀一顫,心中若有一股異流,暖酥酥的,心臟也以從未有過的力量跳動著。
“以前總聽你自己打球很厲害,但我從沒見過,還以為你在吹牛呢但看完昨那場比賽,我才知道你原來真的這么厲害。”蘇白起跑到籃下,笨手笨腳地做了個上籃動作,笑道,“這么高的籃筐,你拿著球,嗖一下就丟進去了就好像籃球會聽你的命令那樣。”
蘇白又跑到場中,把姜云虎扔掉的籃球撿了回來,站到三分線,注視著教室燈火下若隱若現的球框:“還有那記...唔,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叫三分球?當時還剩最后10秒,洛姐拼了命地把球傳給你,我真的不敢想象,你當時是頂著多大的壓力!全班的希望都壓在自己上,如果換做我,可能當場就哭了。但你卻能那么勇敢地出手!”
姜云虎聽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記三分球確實是他的賽場高光,甚至可以是有生以來,自己參加過的所有比賽的No.1進球。
但可別忘了,這球過后,立刻就是文豪的反攻,他也因為輕敵以及貿然出手,葬送了14班所有的努力。
姜云虎眼神再次黯然,嘀咕道:“白,這球沒意義,籃球比賽成王敗寇,最后我...”
“阿虎。”蘇白打斷了姜云虎,眼神溫柔,仿佛是在注視他心中的傷口,甜甜地,“這球很帥,在我眼里,你當時整個人都在發光”
姜云虎聽后僵在原地,腦海中不停回響蘇白剛才的話。
當注視著她的眼瞳,他只感覺內心某個角落被融化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站起來大大咧咧地笑道:“那必須啊!你第一次看我打球,我不得好好表現?”
蘇白捧著籃球,開心地笑道:“你能教我投三分球嗎?來,就我站的地方,這是你投進球的位置。”
蘇白站穩后,姜云虎跑了過來,做了一個標準的示范動作:“看我的手,你這樣拿著球。”
“這樣?”蘇白盡力模仿,但終究歪得很。
姜云虎握著蘇白的手腕,耐心地幫她一點一點調整角度,直到跟自己的動作一模一樣,這才重重地:“對,就這樣!用力把球投出去!”
“好!看我的!”蘇白用力將球一投。
“嗖!”
“嗒...嗒...”
籃球飛到半空中就落了下來,別命中,連一半的距離都沒投到,咕嚕咕嚕滾了出去。
蘇白敲敲腦袋,吐出舌頭:“我太笨了。”
姜云虎傻笑道:“沒事沒事,初學者都這樣,我第一次摸籃球也投不進,都是后來慢慢練的。”
“叮鈴鈴。”這時,晚自修第三節上課鈴響起。
“咦,上課了,我得趕緊回去寫作業,不能讓老師擔心。”蘇白跑過去,把地上的球撿了起來,呼喚道,“阿虎。”
“嗯?”
蘇白把球傳了過來,笑眸在遠方燈火中閃耀著溫柔的光,“有機會的話,希望能再看你打球。”
蘇白走后,姜云虎抱著籃球站在原地。
晚風拂過,11月秋意漸寒,風中卻夾雜著一絲奇妙的暖意。他驀然回首,望向蘇白離開的方向,那里樹影重重,教室燈火不停灑下斑駁輝光,風撫過樹葉引起陣陣響聲,清脆空靈。
當他再次看向前方,那道不可逾越的影已經悄然破碎,留下的唯有那個自己注視了10年的籃筐。
抬手,起跳,投擲,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撲。”命中之際,姜云虎眼中若有火焰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