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里幾個躍躍欲試,想在領導面前表現一番的青年,在看到幾個西裝革履的大漢后,頓時變得色厲內荏。
都裝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但眼神卻都冷靜了下來,任由周文幾人退出包間。
他們又不傻,這幾個黑衣大漢一看便是練家子,那粗長的臂展、那砂缽大的拳頭,看著就瘆人。
他們沖上去除了挨一頓老拳外,根本無濟于事,還不如口頭討伐一下呢,一樣能達到“表現”目的。
“你們站住,有本事別走。”
“打了人就想走,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
“瞿芳芳你站住,好心好意喊你吃飯,你竟然讓人打張科長,你按的什么心…”
包間里男男女女十幾號人,追著周文他們出了包間,在走廊里吵吵了起來。
站在周文旁邊的瞿芳芳,被突然的變故弄的暈暈乎乎,直到此時才認出周文來,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敘舊的時候。
“我…我真得沒有。”面對同事的責難,她也是有苦難言。
一個戴眼鏡的胖女人戳指道:“瞿芳芳你少在那里狡辯,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人了,天天裝個楚楚可憐的樣子,勾三搭四,心思卻如此歹毒,竟然敢叫一幫社會人過來打張科長。”
說完瞿芳芳,胖女人又指著周文怒斥道:“我告訴你們,你們跑不掉的,最好馬上自首,要不然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見同事往自己身上潑臟水,瞿芳芳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周文伸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轉身看著那個戴眼鏡的胖女人說:“你出門是不是忘刷牙了,嘴巴這么臭?難怪人家說相由心生呢!”
周文這話可謂是殺人誅心了。
長得丑的人,其實最介意別人拿他相貌說事,尤其是大庭廣眾之下。
胖女人氣得一張胖臉都變形了,跳著腳要上來和他拼命。
旁邊的人好不容易才攔下來。
“別跟他們廢話,打110。”
“對,報警,把他們都抓起來。”
“這幾個人一看就是黑澀會份子,說不定還有案子在身呢。”
“喂,110嘛…”
就在一幫人報警之時,飯店領班及經理都聞訊趕來勸解。
“算了算了,大家都消消氣…”
被推倒在地的那位張科長,此時黑著臉不說話,怒目看著周文,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估計早就把周文千刀萬剮了。
怎么可能算了?
而另外一邊,包間里久等周文不回的張文,起身出來找他。
哪知道剛出門便看到這邊圍了一大群人,其中一個赫然便是周文。
他快步走到周文身后,問道:“周所,什么情況啊?”
周文轉頭說:“我剛剛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
周文簡單解釋了一下事情經過。
張文頓時心知肚明。
國內很多單位都有這個陋習,讓女下屬陪吃陪喝,甚至還有陪睡的,都已經成為一種半公開化的潛規則了。
尤其是企事業單位,成為了重災區。
就在張文了解情況之時,對面一幫吵吵著的人,在看到他臉之后,很多人臉上都露出了驚訝之色,很快便不敢說話了。
張文在中海可是名人,雖然談不上家喻戶曉,但凡是和醫學搭上邊的人,基本上都認識他。
本身就是頂級三甲醫院崋山醫院的主任醫師,又是中海醫療救治專家組組長,還是復柦大學博士生導師,尤其是最后一項身份,分量是很重的。
如果按照行政級別來算的話,夠得上廳局級了。
這且不算,作為一名頂尖的醫學專家,說張文是中海的定海神針都不為過,這種人,你永遠都不知道他的能量究竟有多大?
他們這些人,怎么敢在張文面前放肆!
而那些不認識張文的人,也都是人精,看到同伴突然不說話了,立刻意識到情況有變,也不敢說話了,怕禍從口出,同時狐疑不定的看著周文。
那位正看著窗外抽煙,緩解心情的張洪寶張科長,發現現場變得鴉雀無聲,心里有些煩躁。
被一個下屬單位的女下屬撅了面子,讓他很是惱火,今天要是不找回面子,以后他的威嚴將置于何處?
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轉頭準備釋放一下他的領導權威,好讓下屬單位的職員繼續對那幾個人精神施壓。
不過張洪寶話還沒說出口呢,發現那個把他推倒在地的小青年、身旁站著的人有些眼熟。
仔細一看,頓時喜出望外,立刻推開擋在身前的幾個人,迎上前笑容滿面道:“哎呀,這不是張教授嘛,您好您好…”
人還沒到跟前呢,張洪寶便伸開了雙手。
張文沒去接他的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我和周所吃飯呢,你什么情況啊?”
張文一句話便點明了周文的身份,不管是什么所長,能跟他一塊吃飯的,肯定來頭不小。
其次,反過來質問張洪寶什么情況,其實便算是為事情定性了,問題是出在張洪寶身上。
張洪寶一聽,頓時頭都大了,尷尬的都想找條地縫鉆進去。
張洪寶是中海衛生局某科室主任,職位不高,但是權限很大,管轄的范圍也很廣。
當然了,和張文這種首長座上賓的大佬相比,那就差的遠了,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一句話就能讓他從現在的崗位上卷鋪蓋滾蛋。
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那個,張教授…都是誤會…”
張洪寶不是什么蠢人,相反,能做到現在這個位置上,也是一個能屈能伸的人,立刻道歉。
“不好意思啊周所,一切都是我不好,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周文見對方這副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嘴臉,心里隱隱作嘔,沒有吭聲。
張洪寶隨后又對瞿芳芳說:“小瞿同志,剛剛大家就是跟你開玩笑的,活躍一下氣氛,其實大家沒什么惡意。
不過在這里我也要自我批評一下,沒有讓大家把握好分寸,做到適度玩笑,給小瞿同志你帶去了困擾,在今后的工作中一定嚴格要求…”
張洪寶把“我”的主意,變成了“大家”的主意,是集體的意志,不是我的意思。
這樣一來不僅他的責任輕了,同時也在告訴一塊吃飯喝酒的下屬,不是我慫,是我在替你們大家擦屁股。
既道了歉,又保留了作為領導的尊嚴。
這些話術,張文和周文自然是門清,但是沒有去揭破。
而瞿芳芳雖然工作時間不長,但是對這些官腔套路也算是很熟悉了。
什么自我批評,什么嚴格要求,不過就是嘴上說說罷了,回頭歌照唱、酒照喝,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然而她又能改變什么?
今天要不是碰到周文這個學弟,離職和喝酒二選一,根本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就在瞿芳芳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時,J察過來了。
“誰報的警啊…”
酒店經理一看事情已經解決了,連忙上去說:“沒事沒事,誤會…”
報警人過去說明情況后當場撤案。
事情到此就算結束了。
張洪寶一行人也不好意思留在這邊了,和周文及瞿芳芳再次道歉后,灰溜溜的離開了。
瞿芳芳感激了一番周文,隨后便也提出了告辭。
周文想了想說:“你到樓下大廳等我一會,我和張教授他們打個招呼,隨后便來。”
瞿芳芳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轉身下樓。
這邊周文回到包間,和張文以及另外兩位教授打了個招呼。
張文他們也吃的差不多了,干脆一塊下樓。
“今天不好意思,掃了大家的興致,明天晚上我做東,咱們不醉不歸。”
“哈哈,沒事”
“那就這么說定了啊…”
等張文他們乘車離開后,在休息區等候的瞿芳芳走過來了。
周文笑道:“一塊走走?”
“好啊!”瞿芳芳應聲和周文一塊出了飯店。
四月中旬的夜晚,天氣還有些寒意,出了飯店后一股寒意襲來,瞿芳芳裹了裹身上的黑色職業裝外套。
周文笑說:“還是找個地方坐坐吧,喝杯茶。”
“嗯,也行!”瞿芳芳溫柔的點點頭說到。
來到附近一家咖啡館,點了兩杯熱牛奶,坐下后周文有很多話想問,不過最后忍不住笑了起來。
瞿芳芳身材和沈雪有點相似,都屬于那種豐滿型的。
臉蛋也是不相伯仲,一個大家閨秀,一個小家碧玉,都是那種很容易讓男生著迷的類型。
不過性格卻是南轅北轍。
沈雪看起來柔情似水,其實是一個外柔內剛的人,如果今天換成是沈雪,那個張洪寶敢灌她酒,她絕對一巴掌抽他臉上,順便掀桌子。
這也是沈雪經常開玩笑,讓他吃了左萌萌,但他從來有賊心沒賊膽的原因。
他怕沈雪半夜在他枕頭邊磨剪刀。
不過瞿芳芳就不一樣了,她屬于那種逆來順受的性格,惹不起你我躲得起你。
認識她一年多,從來沒聽說過她和誰紅過臉。
即使偶爾遇到爭執,也是她主動退讓。
瞿芳芳見他看著自己笑,捂著杯子問道:“你笑什么?”
周文說:“沒什么,就是感覺挺奇妙的。中海幾千萬人口,茫茫人海,居然能在同一家飯店遇到。”
“是啊,確實挺巧的。”頓了一下瞿芳芳問說:“你到中海來干嘛啊?”
周文說:“開會啊。”
“什么會議啊?”瞿芳芳問了一句,跟道:“對了,還沒問你現在做什么工作呢?”
來中海后,她和以前的同學基本失去了聯系,再加上平時大多數時間在實驗室,也很少關心外界的事情,并不了解周文現在的情況。
當然,她并不笨,能讓市衛生局的科長低頭認錯,可想而知周文的能量有多大?
周文呵呵笑說:“一個生物安全會議。至于工作么比較雜,什么都做。”
瞿芳芳捧起牛奶喝了口,問說:“比如呢?”
周文笑道:“比如治病救人,搞科研,教書,另外還有做做生意。”
瞿芳芳:“…認真的?”
周文:“你看我像開玩笑嗎?”
瞿芳芳點點頭。
周文自嘲笑道:“我以為我現在好歹算個人物了,沒想到學姐你都不知道,真是失敗啊。”
瞿芳芳眼眸里蓄滿了溫柔的笑意。
周文說:“別說我了,說說你吧,你現在什么情況啊?”
瞿芳芳說:“我啊,現在在一家小研究所工作…”
兩個人聊著分別后的近兩年各自的境遇。
瞿芳芳的遭遇和周文猜得差不多。
作為一名沒有背景、沒有人脈,而且畢業學校專業也不是多么強勢的生物研究生,就業的道路很坎坷,拿著微薄的薪水,干著996的活。
生物可不是像一般人想象中那樣高大上,整天穿著白大褂做實驗,那是教授才有的權力。
普通的實驗員實際上實驗時間站占了工作時長的10都不到,剩下的90時間都在“搬拿抬送”的干體力活。
女生比男生稍微好一點,但也沒好到哪去,脫下白大褂,個個膀子上都有腱子肉。
除此以外,幫領導干私活那是必須的,偶爾還會像今天一樣,陪吃配合。
悲催的一匹。
周文心里也是無比的感慨。
如果不是因為系統爸爸的垂憐,他甚至還不如瞿芳芳呢。
人家好歹還能混個事業編,他大概率現在在哪個工地上搬磚呢!
就在周文考慮著怎么幫學姐一把時,口袋里電話響了。
接通后才知道,安奇美那邊送實驗物品的人到了。
周文掛斷電話后問說:“師姐你現在有沒有事啊?”
瞿芳芳此時腦海里也有些亂,猶豫著是辭職還是怎么辦呢,隨口道:“沒事啊。”
“沒事的話幫我個忙,跟我一塊去做個試驗。”
“嗯,行。”
兩人隨后離開時候咖啡館,打車去了復柦大學。
送實驗物品的人就在復柦南大門口等著呢,周文和保安出示了一下會議嘉賓卡,保安這才讓他沒進門。
周文已經和復柦生物系領導打過招呼了,借了間實驗室。
三個人開車徑直來到實驗樓下,然后搬著實驗物品上樓。
等換好無菌服進了實驗室后,瞿芳芳在周文的要求下準備實驗材料,而他則研究起那兩名患者的過敏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