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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4、身在其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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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廿反倒不好意思,紅了臉,抓著皇帝的手道,“…那這回賞還頂戴,皇上可是所有總管內務府大臣,全都賞還了的?倘若不是的話,那便千萬別單獨將和世泰的賞還了才好。他便是剛上任,可是這回的事兒對他也是個歷練,更是個提醒,叫他日后更要兢兢業業辦差去才好。”

  皇帝感喟不已,輕輕刮了下兒廿廿的鼻梁,忍不住道,“…當年孝淑若有你如此襟懷,肯這般提醒自家兄弟,那盛住又何至于會鑄成后來的大錯,以致于削爵戴罪、死后又禍及兒孫去?”

  皇帝便拍拍廿廿的手,“你放心吧,爺知道這事兒因有和世泰在內,自是叫你左右為難了,故此便是爺急著賞還他的二品頂戴去,也自然不能讓他獨一個兒去,以免木秀于林…爺是將此前被降了頂戴的,全給賞還了!”

  “賞還降級留任總管內務府大臣英和、阿明阿、和世泰二品頂帶,蘇楞額、常福、三品頂帶。”

  和世泰沒事了,廿廿自是欣慰。然則由皇上的旨意,倒叫她心下不由得微微動了一下兒。

  ——這幾位總管內務府大臣,全都是因為牽連進廣興克扣后宮緞匹用度之事,才被皇上責罰了的。那皇上眼巴前兒將所有人的頂戴都給賞還了,便都是官復原位,就如同皇上將自己當初的旨意給收回了一般。

  那是不是說,皇上對當初廣興克扣后宮用度之事,已然有了重新的考量?

  皇上既然都能將幾位總管內務府大臣的罪責都給加恩寬免了,那是不是說,皇上也會同樣施恩給廣興去?

  廿廿心思微動之下,不由得含笑道,“皇上方才提及,有大臣獲罪之后,累及兒孫的。這本是歷朝歷代的慣例,只是我大清更比前朝仁厚,便是罪臣之后,卻只要自己爭氣上進,依然還能得到皇上的信重。”

  “如今說到內務府大臣被賞還頂戴的事兒來,倒叫我不由得想起高佳氏這一家子的事兒來。雖說他們家里,高恒、高樸等都因貪墨之罪,抄家、坐誅,然則這卻并未影響高家還有高晉、高杞、廣麟等子弟多年在朝中為官,皇上該用還是用,并未受到影響去。”

  廿廿輕輕點指皇上心口,“皇上啊,就是大度之君。”

  “別說高家這一家,便是福長安呢,那可是和珅大逆案中的位居第二的主犯,可是皇上不還是留下了他的性命去,且終究賞還了他父子的侍衛差事,叫他們還依舊能為朝廷效力去。”

  “皇上對福長安都能如此,那朝中旁的大臣,就更沒什么人是皇上不能寬恕的了,是不是?”

  廿廿說罷,小心覷著皇上的反應去。她多希望皇上能揚眸一笑,說“廣興的事兒,爺也叫他們重議了”…

  只是,可惜,皇上卻只是悶悶地坐下,垂下頭去,自己端了茶碗,看著那碗蓋兒上的釉色光暈,半晌沒出聲兒。

  廿廿心下微微有些沉重,便也跟著坐下,悶著不說話。

  或許,今兒個還不是個好的時機,皇上心中那道閘門還沒有到松動的時候兒。那她就再等等,以免急著說了,倒叫皇上無法接受。

  這一晚無話,兩人都有些心事沉重,這便只并肩安寢,誰也沒再多說什么去。

  次日皇上走了,廿廿命五魁去將和世泰請來。

  和世泰被賞還了二品頂戴,本來也要進內來謝恩,這便也是個合適的理由。

  和世泰自己自然是興沖沖的,進來就給廿廿行大禮,“…謝姐姐和姐夫!如今不僅弟弟我賞還了二品頂戴,三弟憑十四歲的年紀就已經挑選了藍翎侍衛,姐夫對咱們家當真有心了,家里人都十分歡喜,都說這都是托了姐姐的福氣。”

  廿廿知道因為二弟和三弟的好消息,家里頭頂上的一片烏云都散干凈了,心下也是安定不少。只是,她還不能像弟弟這般輕易就歡喜了,她心上還有更重要的事。

  廿廿便只是淡淡一笑,“這對于你來說也是個警醒。總管內務府大臣的差事,雖是多少人眼紅的,可是這差事卻也是多少人盯著的。若出了半點差池,別說到時候兒我第一個不容你,便更有多少雙眼睛早就看清了你的錯處去,自然有人參奏你去。”

  和世泰汗顏而笑,“姐姐教誨,弟弟這些年沒一時一刻敢忘的。若弟弟當真自己出了錯兒去,姐姐非但不會包庇我,還必定是頭一個兒先罰我的…”

  廿廿點點頭,“…三弟的婚事,皇上也已經準了。他既今年挑補了藍翎侍衛,這便也有個自個兒去提親了,這便叫阿瑪預備起來吧。”

  廿廿的小叔叔所迎娶的福晉是宗室格格,而這位小叔叔就比廿廿年長一歲,從小兒廿廿的阿瑪恭阿拉就是長兄為父,叫廿廿這位小叔叔跟廿廿兄弟姐妹幾個一塊兒長大。故此雖說輩分上是相差一輩兒的,可是情分上倒像自家兄弟一般。

  而小嬸嬸更是比廿廿還小三歲呢,故此這就更不分什么輩分去了。小嬸嬸這便總張羅著要給廿廿三弟吉倫泰也說個宗室格格當福晉…只是宗室格格又哪里是能隨便兒如民間一般就婚娶了呢,總得由宗人府那邊兒歸攏了,有些還要奏到皇上面前來的。

  從前吉倫泰年紀還小,況且還沒個差事,即便是皇后的兄弟,卻也不好意思直接去人家宗室格格那邊兒提親去,而今年吉倫泰既然挑補了藍翎侍衛,廿廿便在皇上面前順勢提了這么一嘴。皇上自然高興,直接就給指婚了,這便叫三弟好事成雙。

  和世泰聽著也歡喜得一拍手,“姐姐位正中宮,二妹和三妹都嫁入王府之后,如今三弟也迎娶宗室格格為妻…這當真是咱們家的高興事兒去!”

  說完了歡喜的話,廿廿才緩緩問,“…我記著,阿瑪倒與廣興,似有幾分私交來著?”

  提到廣興,便是和世泰都是心下一凜,臉上心頭的歡喜都暫且退潮而去,只管謹慎答道,“阿瑪與廣興畢竟同朝為官,彼此司部公務之上自有往來,故此素日也是熟識。況且廣興出自慧賢皇貴妃母家一族,咱...

  一族,咱們家又是姐姐的丹闡,故此兩家倒也素常有些往來。”

  “再者,阿瑪的性子,姐姐何嘗不了解的?阿瑪最是愛呼朋喚友,聚到一處便是推杯換盞,而那廣興也頗有些直性情之處,故此也曾有幾回,他到咱們家來,與阿瑪和眾友一同暢飲的…”

  廿廿點頭,“既廣興也是這樣的性子,所謂酒后吐真言,想必阿瑪也算得上是能與他說說心里話的。”

  和世泰小心翼翼地看了廿廿一眼,“…雖不敢說知己莫逆,不過也還算行吧。”

  廿廿眸光靜靜垂下,“廣興自從克扣后宮用度之事革職在家,再到皇上下旨查他在山東、河南之事這期間,他是否與見面的?”

  和世泰面色便是一變,吞吞吐吐道,“…見面,倒是未曾有過的。阿瑪終究是咱們的阿瑪,才知道廣興竟然敢不敬姐姐的諭旨,且故意在姐姐宮中緞匹中加入那么數十匹不可用的醬色紗,氣得阿瑪拍桌子說,當真是錯看了廣興這個人,必定要與他絕交的。”

  “故此,阿瑪的氣頭兒上,如何肯再見他呢?更何況那會子正是風口浪尖兒之時,廣興自己也是閉門思過,哪里還會出門來四處逛游呢?”

  廿廿垂眸靜靜聽著,“…便是沒見面,卻也可曾有過派人來傳話,又或者是書信、文字往來的?”

  和世泰不敢說話了。

  廿廿便嘆息一聲兒,“我就知道,此事出了之后,廣興必定會設法投書給阿瑪,想讓阿瑪轉呈給我。畢竟…他的事,是因他對我不敬而起的,他想從這起始之處為自己辯白。”

  和世泰趕忙道,“阿瑪沒想接下的!阿瑪還惱他不敬姐姐呢!是,是門上的人不知道輕重,他家仆送來的東西,門上的人以為是什么要緊的,就給收了!送到阿瑪跟前時,阿瑪已然給撇了,說要給擲還回去的,絕不給姐姐看的!”

  “姐姐放心,今兒回去,我就親自給他家送回去,叫他死了這條心!”

  廿廿靜靜抬眸,“想必這個時候兒,他家門口來擲還各種物件兒的,必定從早到晚絡繹不絕。他已然被議了死罪,且是貪墨數額巨大,皇上如此震怒,那便這天下人都恨不得與他摘得干干凈凈,全怕受他半點牽連去的。”

  “所謂墻倒眾人推,這世態冷暖,不過如此…”

  和世泰怔住,一時也不知道該繼續說給撇回去,還是該如何了。

  廿廿凝住和世泰,“他送到阿瑪手里的物件兒,你便取了來吧。趕明兒你再進宮當值,便給我送了來。我倒想看看,他究竟跟阿瑪說了什么,又有什么是希望我知道的…”

  “如今山東、河南兩地官員已經供出他那么多的罪證來,我倒看他還有什么可替自己辯白之處。”

  兩日后,和世泰整理了廣興的書信,小心帶入宮來,呈給廿廿。

  “…這兩日的耽擱,實在是因為廣興連續投書數次,而內里的敘述有不少重疊,且又顛三倒四,然后自己又追來更改的。故此這兩日在家里重又整理了一番,才帶進來給姐姐瞧。”

  廿廿點頭,“我明白。他原本正是受皇上倚重之時,多年來一直都算春風得意。哪兒能想到陡然就變了天,他自是半點預備都沒有,說這些話的時候兒已然是亂了心緒,自然會顛三倒四了去。”

  廿廿抬眸望住和世泰,“顛三倒四不要緊,只要這些顛三倒四只是心緒紛亂所致,而不是他再拼湊理由,試圖掩蓋就好。”

  和世泰忙道,“姐姐說的是,我也擔心如此,故此又親自將他的話重看了一遍,另外叫人去暗查了他的那些話頭兒。但凡能查證的,這才都重新謄抄了,給姐姐送進來。”

  廿廿滿意地輕嘆一聲,“你也謹慎了。重新謄抄一遍,便不再是廣興的字跡,你帶入宮來時,便是偶有可能遺落的,也叫人不知道是廣興的事兒了…”

  和世泰面上微微一紅,“事關姐姐,我哪兒敢有半點唐突去。”

  廿廿點頭,“你先回吧,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地看看他都寫了什么去。”

  次日,內務府又傳來消息,英和以總管內務府大臣身份,帶人再去詳細查抄廣興家時候,查出廣興竟然將家中的文契字據,預先銷毀!這在外人看來,這便是在毀滅罪證了。英和仔細搜查,又將廣興家中藏匿的一些銀兩、房地等財產查出,上奏皇上。

  皇上因此而賞還了英和的花翎去。

  不僅是英和賞還了花翎,連隨同英和去抄家的幾個六品銜番役頭目和六品銜翻譯,也全都恩賞了俸祿和頂戴去。

  便由此,叫人越發看清皇上要治廣興死罪的決心去。

  也因此,廿廿便越發覺著自己手里這份兒廣興的書信,分量沉甸甸的…那是與非,此時全都就攥在廿廿手里。皇上認定的罪證確鑿、內務府大臣們掘地三尺也要查清的每一兩銀子、每一畝田地,全都一步一步地將廣興的死罪給坐實為了去,沒人肯再為廣興說一句話,更沒人肯細問廣興這些銀兩和田產的來源,是否貪墨而來…

  甚至,現在就算廣興自己據理力爭,卻也沒人再肯聽他說一個字兒,沒人肯再相信他一回。

  廣興怕是也早想到了如此境地,故此才要拼死將這些都寫入書信,送入了廿廿阿瑪恭阿拉的手上。就連廣興也明白,或許有一日,這世上也唯有皇后娘娘,才是那唯一還可能替他說話的人了。

  廿廿明白,若此時她再不將手上這一份事情說給皇上聽的話,那這些銀兩、這些田產便注定只會成為廣興的催命符,那廣興就死定了。

  時候兒已經容不得廿廿再多做猶豫,這晚皇上過來,廿廿瞧著皇上神色之間頗有些高興,這便決定還是向皇上和盤托出。

今天更新有點晚,我明天爭取早點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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