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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 想跟誰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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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子想起了這人的來源,便點點頭道,“怎么忽然到你眼前兒伺候來了?”

  皇太子妃含笑垂首道,“如今咱們挪進了毓慶宮來住,終究是不同從前在擷芳殿了。我從前跟前只有含月和望月兩個,如今她們兩個倒不夠用了。”

  “我便瞧著榮姐兒既是年輕秀麗,又是聰慧靈巧,況且是官員之女,懂規矩、知進退,這便先將她叫到前頭來幫襯著含月和望月去,倒叫含月和望月兩個能騰出手來,再去叫旁的新人學規矩去。”

  皇太子便點點頭,“嗯,也使得。”

  皇太子將碗里的茶喝完,這便起身,“你歇著吧,我去瞧瞧小福晉和綿愷。”

  皇太子已經走到了門口兒,皇太子妃忍了又忍,終是沒能忍住,“太子爺!太子爺可知道側福晉此時住在哪兒呢?”

  皇太子聞言轉頭,靜靜地盯了皇太子妃一眼。

  多年的夫妻,太子爺這一眼,皇太子妃心下也是有些不得勁兒。

  她垂下眼簾,尷尬地笑了笑說,“…原本太子爺是吩咐叫側福晉住西耳房,可是等我們挪進來才發現,這繼德堂竟然并無西耳房。”

  “坦白說,宮里的建筑都是講究個左右對稱、四平八穩,就連妾身也從未見過只有擴大了的東耳房,卻壓根兒就沒有西耳房的建筑樣式。”

  “故此妾身想,太子爺走得急,走之前也未必有工夫親自來毓慶宮查看。這便說不定,就連太子爺也不知道繼德堂竟然沒有西耳房。太子爺也與妾身一樣,是按著常規建筑的樣式,以為繼德堂既然有東耳房,這便必定也有西耳房,故此才那般吩咐的…“

  “只是太子爺這才回來,妾身倒是擔心太子爺這么直接沖著西耳房去,卻找不見本該有的西耳房…”

  皇太子淡淡收回目光,只是點點頭,“嗯,我知道沒有西耳房。”

  皇太子說完,再沒停留,自撩開簾子就走了出去。

  原地只留下皇太子妃怔怔站著。

  ——太子爺他竟然什么都沒有解釋,一字一聲都沒有,只是這么再平淡不過地認下了!

  她其實寧愿太子爺解釋一番,哪怕是故意兜圈子,哪怕是驢唇不對馬嘴呢,總歸顯出太子爺面對她來解釋這事兒的時候兒,能顯出那么一點子心虛來啊!

  而不是,這樣的淡然和篤定。

  皇太子穿過明間,進了銀紅大門,來到西邊兒間。

  穿過次間,再往前就是暖閣。

  廿廿已經抱著綿愷,一邊兒逗著孩子,一邊兒等著呢。

  見了皇太子來,廿廿笑靨如花,舉著綿愷晃動,“瞧,誰來了、誰來了?是阿瑪大人呀!”

  皇太子被她逗得一笑,伸臂過來接住綿愷,將小小的嬰孩抱在自己懷里。

  已經有十三年,他的懷里沒再抱過兒子;這樣時隔多年的柔軟在懷,他每每眼眶都是不自覺地有些潤了。

  因這深秋的干燥,因這傳位大典即將到來的焦躁,以及方才在東耳房那邊所生起的煩躁…便都因這一潤,而化解了開去。

  廿廿含笑道,“太子爺這一回正式以皇太子之尊,到皇額娘陵前行禮,想來皇額娘心下必得安慰。”

  皇太子瞇眼含笑凝視廿廿。他留意到,廿廿提到他額涅墳墓,已經改口用了“陵”字。

  從前他額涅是令懿皇貴妃,故此盡管也是與孝賢皇后沉睡在一處地宮里,可是卻不能單獨稱“皇貴妃園寢”,每每提到皇太子去行禮,只能以“孝賢皇后陵”一個稱呼代替。

  畢竟整個地宮里,都以孝賢皇后為尊,故此另外幾位皇貴妃就都成了“沒有名字的人“。

  而這一回,令懿皇貴妃正式追封孝儀皇后,這便可以正式將那座陵墓換了稱呼為“孝賢皇后、孝儀皇后陵”,孝儀皇后得以與孝賢皇后一起,成為擁有名稱的那個人。

  從此,皇太子再去孝儀皇后陵前行禮,便已經是名正言順去給自己額涅拜祭、行禮,而不僅僅從字面上聽起來只是給孝賢皇后行禮去了。

  這一字之差,反映出來的是皇太子身份的變遷,可也更何嘗不是孝儀皇后的尊榮去?等了這么多年,他額涅以一個內管領下的漢姓女,終于名正言順成了大清的皇后。

  這是大清建國以來,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這份尊榮是難以想象的,便如十七阿哥的側福晉武佳氏,那還是外八旗的閨秀,父親是封疆大吏的副將,可是因為出自漢軍旗,女兒得以封皇子的側福晉,尚且受寵若驚,要特地上奏折惶恐地謝恩呢。

  他額娘孝儀皇后的母家身份,跟武佳氏母家更是差得太懸殊,卻能得皇后之尊,兒子為皇太子——這樣的殊榮,在大清一代,絕無僅有,甚至不敢想象。

  皇太子便輕輕地笑,也沒說話,伸手掐了掐廿廿的臉蛋兒。

  一切盡在不言中。他知道,她都懂。

  十五阿哥留在西暖閣這邊兒用晚晌——這是他的寢宮,他也沒別的地兒去用晚晌去。

  一眾太監、女子,兩人一組抬著炕桌來,按冷菜、熱菜分成了兩張桌,分擺在炕上。

  皇太子不由得挑眉,盯著進進出出跟著一起伺候的星樓,“…福晉那邊兒挑了個小女孩兒,你這邊也挑了個新人啊。”

  廿廿含笑點頭,“誰讓爺正式立了皇太子呢?我們跟著水漲船高,名下的女子自然就多了起來,還不都是托爺的福。”

  皇太子只能哼了一聲,嘴角自然還是揚起來了,“既然能入你的眼的,必定是個好的。是聰明伶俐了,還是清秀美麗了?”

  廿廿倒笑,“那我真是叫太子爺失望了…我啊,挑人可不是挑那樣的去。星樓這丫頭能入我的眼,偏就是因為她憨直率真,甚至還算得上有些莽撞了去。”

  “哦?那你挑這樣的人作甚?”十五阿哥也有些好奇。

  廿廿嘆了口氣,“她這樣的女孩兒,既然被送進咱們毓慶宮里來,若沒有被我遇上也就罷了;倘若我既然遇上了,又知道她是這樣憨直的性子,我便總不能再眼睜睜看著她可能會因為憨直而遭了罪去不是?”

  廿廿這話實則說得有些沒頭沒腦,可是皇太子卻偏偏聽懂了。

  他將綿愷在懷里謹慎地顛了顛,逗得綿愷樂開了光禿禿的小牙花子。

  “…那她遇見你,就是她的福分了。所謂‘傻人有傻福’,那便說得就是她了。”

  廿廿“撲哧兒”笑開,“爺這句話可說得半對半錯去了。”

  皇太子挑起半邊眉毛凝視她,“喲,那你說說。”

  廿廿含笑道,“她是傻人有傻福,爺這話自然沒錯。要不然,就憑她那憨直的性子,又年紀小,有些口無遮攔的,怎么卻反倒能分進太子爺的毓慶宮來?她不是傻人有傻福,那就是上輩子的造化!”

  “至于她能遇見我啊,那終究都是先進毓慶宮,后來的事兒了。所謂事有先后,她能進毓慶宮就已經是最大的造化了,遇見我只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倒算不得什么福分去了。”

  廿廿說著抬眸悄然凝視皇太子一眼,“別說她遇見我,就算是她遇見皇太子妃娘娘,那也一樣是她的造化呀。而且,若是她遇見皇太子妃娘娘啊,那可是主母,那她可比遇見我還要好了去…”

  皇太子輕輕嘆了口氣,逗著綿愷玩兒,“那可不一定喲…”

  廿廿靜靜抬眸望住皇太子。

  聽著太子爺這話,加上這幾年的親身經歷,廿廿越發明白,太子爺心下實則都是有數兒的。

  只是一來皇太子妃乃是皇上和孝儀皇后所親賜,又是太子爺的元配嫡妻,更是綿寧的生母;再者太子爺天性仁厚,故此這些年來便也有些事只是當不知道罷了。

  又或者說,這些年來皇太子妃演活了一個菩薩模樣的主母,拖著病病殃殃的身子,說話都是氣虛的,這便叫人時常不敢相信,這樣的人還有氣力去做算計旁人的人。

  只是所謂天理昭昭,所有的一切,也許來得晚,但是終究會來;太子爺也許從前沒有抓住實證,又或者是始終顧念著夫妻、父子之間的情分,這便始終沒狠下心來。

  廿廿靜靜垂眸,“…爺可算回來了。爺不回來,我也不知道該跟誰說;爺如今回來了,那我正好兒可以說了。”

  皇太子挑眉側眸,“這么吞吞吐吐的,是做什么呢?在爺面前還這樣兒,你是存心叫爺心底下著急是不是?”

  廿廿忙道,“我當然知道,爺這些日子自是夠忙的,什么事兒自然都比不上傳位大典;等爺登基之后,未來等著爺的,又是需要全心全力整頓朝堂…故此,我可沒想什么事兒都去麻煩爺去。”

  皇太子將綿愷交給奶口嬤嬤,伸手刮了廿廿鼻尖兒一下,“知道爺都忙到腳打后腦勺兒了,就趕緊痛快兒地說。”

  廿廿深深垂下頭去,絞著手指頭說,“…爺先前吩咐,是叫我住西耳房呀。結果等進來才發現,這繼德堂壓根兒就沒有西耳房。還是九思請示了汗阿瑪派來的宮殿監五品太監,兩人商量著,也不能叫我在露天地兒住著呀,這才先行權宜之計,叫我住進這西暖閣來了。”

  “可是不用外人側目,我自己心下也是明白的,皇太子妃娘娘還住耳房呢,我哪兒能住進這西暖閣來了?”

  “況且這繼德堂里的安排,我這些日子也瞧明白了,東邊兒怕是太子爺您會客之用,那這西邊兒的暖閣就是您的寢殿…我若搬進來住著,您住哪兒呢?”

  十五阿哥一聽是這個,便沒著急,先啐她一聲兒,“所以呢,你想跟爺說什么,嗯?”

  廿廿咬了咬嘴唇,“…我就是想說,既然爺回來了,那我就跟爺求一聲示下,我就搬出這西暖閣去唄?就算沒有西耳房,但是西邊兒也有圍房,我住圍房就行。”

  皇太子只能嘆氣了,“我就知道你要說這個…這暖閣不是比那圍房好么?你在這兒好好住著怎么了,為什么非要搬出去?”

  廿廿撅起嘴來,“那也不合規矩啊…畢竟皇太子妃娘娘都住耳房呢,哪兒有我住您寢殿的說法兒?要不,您讓皇太子妃娘娘搬過來,我搬到她那邊兒耳房住去,行不?”

  皇太子使勁兒瞪她,那眼光跟刀子似的,都快在她身上剜出窟窿來了。

  “我說你這妞兒,當真是偶爾非要犯傻一回才甘心么,嗯?這毓慶宮既然是汗阿瑪給我添建的太子宮,這宮里的規制我能不清楚?我既叫你住西頭兒,你竟非要犯傻是不是?”

  皇太子說著也學著廿廿的模樣兒,撅起了嘴來,“…你難道還比不上九思,還有那宮殿監的五品老太監,更懂爺的心去了?”

  “那爺啊,這便當真是要跟九思,還有那宮殿監的五品老太監過一輩子了唄?”

  廿廿聽著也是忍不住笑了,卻還嘴硬,“太子爺可不是要跟九思、還有那位宮殿監的老諳達一起過一輩子么?他們就是要一輩子都在宮里伺候太子爺,一輩子當太子爺的忠仆的啊。”

  皇太子無奈,只好捉過她手臂來,將她給圈在懷里,咬她的嘴兒。

  “嘴硬,再給爺嘴硬一個…明明心里什么都明白,就這一張嘴兒,非要磋磨得人要死去。”

  廿廿不免加著小心。

  她六月才生下孩子,這才九月底,才三個月,孩子才勉強算是百天兒了,她身子還沒徹底養好呢,她可怕不干凈啊。

  皇太子知道她小心翼翼的,這便也哼了一聲兒,“爺知道暫且還不能碰你,可是你好歹陪著爺,叫爺就摟摟,那也行啊!”

  兩人說著話,膩歪著,將晚晌給用完。

  皇太子累了,推開炕桌就打了呵欠,“安置了吧,爺連著騎了好幾天的馬,累了…”

  廿廿卻推他,“虧爺方才還說要跟九思過一輩子呢,爺這回來,沒瞧見九思,卻也不問一聲兒;更不去看一眼,就要安置了么?那爺當真就睡得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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