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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農家苦菜花

  季善虛弱的躺在茅草堆上,喉嚨和額頭都火辣辣的痛,喉嚨的痛是原主上吊留下的,額頭的痛則是昨天她自己撞的。

  可就算喉嚨和額頭都痛成這樣了,于她來說,還是沒有饑餓更讓她難以忍受。

  算來今天已經是她穿過來的第四天了,她卻除了前天和昨天喝過一碗清得能見底的“粥”以外,什么東西都再沒吃過,甚至連水都沒得一口喝,這讓她一個從來不知道饑餓為何物的現代人,要怎么忍受?

  肚子又開始“咕嚕咕嚕”的唱起了空城計,聲音大得季善一開始根本不敢相信,那是人的肚子能發出來的。

  她不由艱難的吞了一口口水,心酸的撫上了自己只剩皮包骨的肚子。

  她都已經悲催的接受了現實,不可能再回去了,也做好準備無論再艱難,她都要在這陌生的世界活下去了,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結果到頭來,她沒能撞墻把自己撞死,反倒眼看要被活活餓死了?

  老天爺這不是玩兒她呢嗎!

  柴房的門忽然“吱嘎”一聲開了,季善立刻偏頭看過去,總算看到她如今這具身體的母親,更確切的說,是養母周氏,端著個碗輕手輕腳走了進來。

  季善的肚子就更餓了,近乎是貪婪的看向了周氏手里那個碗。

  總算她又能有一碗“粥”喝了,不過才來這里第四天,她便已經卑微到為了這樣一碗所謂的“粥”,就能欣喜滿足得不亞于中了一百萬的地步,真是可笑又可悲!

  周氏很快走近,將季善扶了起來,小聲說道:“善善,娘給你送吃的來了,你爹一早就出了門,你奶剛也出門去了,你快趁熱吃。”

  季善等不及她把話說完,已經接過碗,大口大口喝了起來,被嗆得不停的咳嗽,也不愿停下,仍拼命的喝著。

  一碗粥很快見了底。

  季善雖然壓根兒沒吃飽,肚子仍空得嚇人,但在吃了點兒熱乎東西后,身上好歹有了一點熱氣。

  她低聲對周氏說:“您快走吧,仔細他們回來碰個正著,又罵您。”

  周氏是個瘦小的婦人,根據季善接收到的原主的記憶,她今年不過三十六歲而已,一張臉卻溝壑交錯,飽經風霜,頭發也花白了,一眼看去,說她已經五十歲了,都不會惹人懷疑,可以想見她這些年到底過得有多苦。

  見季善對自己雖不若早前親近,好歹比起前兩日根本一個字都不肯與她說強多了,周氏不由紅了眼圈,點頭道:“哎,娘馬上就走…你放心,娘一定不會讓你死,一定會讓你活下去的…”

  話沒說完,好似聽見前面傳來了季父季大山的聲音,霎時不敢再多說,也不敢再多停留了,扔下一句:“善善,娘明兒再來瞧你啊。”

  就忙忙出去了。

  季善這才郁悶的吐了一口長氣,慶幸如今天兒還不算冷,她雖然身下是茅草,身上也只一床破爛不堪的所謂被子,也還勉強能忍下去,不然又餓又凍的,她肯定早死了。

  四天前,季善帶的最新一批考研大軍拿到了成績,個個兒的英語成績都超常發揮,本來就有把握考上的自然都如愿考上了不說,連好些沒有把握的,也因英語超常發揮,不出意外很快就是一名碩士研究生了。

  一個個兒的有多高興自不必說,都起哄著要好好答謝季善,將她和他們培訓中心的幾位老師請出去又吃又喝又玩了一整天,晚上還拉著去唱KTV。

  季善酒量本來不錯的,架不住人人都來敬她酒,午飯敬完晚飯敬,晚飯敬完KTV接著敬,不喝高都不可能。

  等終于渾渾噩噩的讓同事扶著出了KTV,已經是午夜了,同事去取車,她一個人站在馬路邊兒等著,一輛車忽然瘋了般開過來,等她終于反應過來到底出了什么事兒時,自己已經倒在血泊中,只恍惚聽見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喝這么多酒還開車,這不是害人害己嗎?”

  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來,她名字倒還是季善,只不過已經從現代那個培訓中心的金牌培訓師,變成了某不知名朝代和地方的農家苦菜花兒。

  除了原身今年才只十六歲,足足比她年輕了十歲以外,方方面面條件和處境都差她十萬八千里。

  季善一開始還當自己是宿醉未醒在做夢,可這個夢也未免太久、太真實了些,腦子里也一直在接收著屬于原主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

  等她昏昏沉沉的看著天黑了亮、亮了黑、再從黑到亮后,她沒辦法再自欺欺人自己是在做夢了。

  立刻便拼著渾身僅有的力氣,向墻上撞去,電視劇里都是那么演的,她只要撞死了自己,肯定就又能回去了,這個鬼地方,誰愛待誰待,原主是死是活、又有多苦,也與她沒有任何關系!

  可惜電視劇都特么騙人的,她除了被撞得頭痛眼花以外,根本什么事兒都沒有,連額頭的皮都沒破。

  只能又躺回了茅草堆上,沒勇氣再撞第二次了,實在是太痛、太太太痛了!

  季善因此不得不消極的思考起如果自己真的回不去了,要怎么才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時空活下去來。

  原主并不是父母親生的,而是周氏嫁進季家后,幾年都沒開懷,去廟里上香求子回程時,半路撿到的,因聽一些上了年紀的人說過,有了孩子就能招來孩子,于是壯膽將她帶回了家。

  萬幸季大山雖很不高興要養別人的孩子,還是個丫頭片子,其母季婆子卻覺得指不定養了這個小丫頭,就真能為自家招來孫子呢?

  拍板留下了她,還抱著她去村口的里正家請里正給她起了個名字,便是季善了,寓意‘積福行善’。

  可惜原主到季家足足四年,還是沒能為季家招來一男半女,別說季大山一年比一年火大了,便是季婆子的臉色也一年比一年難看,惟有周氏一直當她親生女兒一樣疼愛,總是盡可能的對她好、護著她。

  又過了半年,周氏還是沒能懷上身孕,季大山已經在計劃著要將原主給賣了,然后用賣她的錢,自己再添點兒,賃個妾回來給自己生兒子,給季家傳宗接代了。

  因原主長得好,他很快連買家都找好了,訂金也收了。

  萬幸在買家到季家帶人的頭一天,周氏終于診出了身孕,哭著求季大山和季婆子留下原主,母子兩個怕周氏動了胎氣,到底還是如她所愿,留下了原主。

  只不過之后原主的日子更難過了,還沒灶臺高呢,就得每日從早到外不停的做家務,稍有遲疑委屈,便會招來季大山或是季婆子的一頓打罵。

  等到周氏十月懷胎,終于生下一對兒龍鳳胎后,原主以為自己日子總能好過些了。

  沒想到有了親生的兒子孫子,季大山與季婆子待她更差了,畢竟她多吃一口飯,多穿一件衣,他們的兒子孫子就得少吃一口飯,少穿一件衣,簡直就是白白浪費!

  季大山便又生出了要賣原主的心,還是季婆子想著原主已經能幫著家里做不少的事兒,還能幫著帶弟弟妹妹了,要是賣了她,周氏忙不過來時,辛苦受累的就得是她自己了,不許季大山賣原主。

  原主才能得以繼續在季家待下去,只忍饑挨餓、非打即罵越發升級成了一日三餐,許多時候還要加宵夜。

  周氏一開始還是會盡可能護著她,但周氏縱終于生了龍鳳胎,因怯弱了多年,在婆婆和丈夫面前還是沒有底氣,自己尚且要受氣;又要忙著帶自己兩個親生的孩子,家里家外的忙活兒,也的確分不出多少心力在原主身上。

  漸漸自然也顧不上原主了。

  原主只能自生自滅,再苦再累再委屈,也惟有和著眼淚都吞進肚子里,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才熬到長到了十六歲的。

  十日前,鎮上的王員外偶然經過季家村,看到了在小河邊洗衣裳的原主,驚為天人,讓隨從打聽清楚是誰家的閨女后,第二日就打發媒婆上門,要聘原主做自己的第五房小妾,聘禮是整整五十兩銀子。

  季大山和季婆子都高興瘋了。

  五十兩銀子上好的水田都能買十畝了,簡直賺大發了!

  立刻便答應了媒婆的要求,五日后粉轎登門抬人,壓根兒連問都沒問過原主半句愿不愿意。

  亦連周氏,都覺著原主能嫁到鎮上的大戶人家去過好日子,也算是有福了,總比她仍留在自家,動輒打罵,忍饑挨餓,還不定什么時候便會被季大山給賣到不知哪里去的強。

  原主徹底絕望了,想到自己打小兒便一直為家里做牛做馬,日子過得比黃連還苦,結果還是換不來一個哪怕稍微好些的結果,還是要被賣給一個年紀當自己爺爺都綽綽有余了的老頭兒作小妾,又氣又痛之下,在王員外的粉轎登門之前,將自己懸到了房梁上。

  王員外自是勃然大怒,把五十兩聘銀都收回去了不說,還指使隨從,把季家砸了個稀巴爛,又放了一通狠話,讓季大山小心一點,不然一定讓他‘連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當鬼都只能當個糊涂鬼’,揚長而去了。

  直把季大山和季婆子都氣了個半死,立刻就要將原主的尸身扔到荒郊野外喂野狗去。

  還是周氏見她還有一口氣在,跪下又哭又求,還說只有原主活著,他們才能好歹挽回一點損失,要是死了,就真是一點損失挽不回不說,這些年也都白養她了,且試試她還能不能活下去吧。

  才算讓季大山和季婆子同意,將原主給扔到了柴房里,卻不許給她東西吃,更不可能給她請大夫了,總之她能活他們就賣幾兩銀子挽回損失,不能也給人家結陰親去,好歹總能討得一點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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