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夜即將結束,太陽從地平線開始蘇醒露頭。
金黃燦爛的光劃破長空,斜斜的照了過來。
從大殿周圍大開的玻璃墻上照射進來,再結合大殿內的景象,構成一幅血腥中帶著壯觀的奇異圖景。
大殿門口,守備軍中校鄧巍,統轄局特勤處資深探員陳麟,兩人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大殿中的一切,從黎明前的黑夜到現在天色逐漸明亮,始終如此,自從進入此地,就未曾動過。
在他們身后,就是那個依然被反鎖,被人撞破了一個窟窿的大門。
他們就是從這窟窿鉆進來的,只走了兩步,以便于能夠看到大殿中的全景,然后就沒再移動。
沒有動殿中任何東西,只是用眼睛看,一處處的看,仔細的看。
那些破碎的胴體,那些飛濺的血沫,那已成半凝固狀態的泳池。
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
鄧巍仰頭觀看,離地有近十米高的穹頂,周圍的巨柱,一幅幅精美浮雕構成的有故事、有情節的巨繪。
在這些地方,也被一抹抹殷紅染成了彩色。
鮮血噴射在玻璃上,鮮血涂滿了墻壁,還有碎沫般的血肉,骨骼的渣滓,甚至是斷指斷肢,就這么黏在墻上,貼在玻璃上…
鄧巍突然開口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很像是一場大型行為藝術的現場。”
“行為藝術?”陳麟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是啊。”
鄧巍眼神在地上那些幾個小時前都還青春姣好、鮮活生動的胴體上劃過,血液已經凝固成暗紅色,她們白皙的、殘缺的胴體半露。
眼神中有的驚恐,有的兇狠,有的遺憾,有的茫然,有的留戀…
還有那些男子,各有各的氣質,各有各的故事,此刻卻只是這幅全景構圖的微末點綴。
有的直到現在,尸身已經冰涼,依然被各種假面遮掩住了身份,也有的假面早已掉落,淹沒在血泊中,露出真容。
“真的很像是一場行為藝術啊。”鄧巍再次出聲感嘆。
陳麟轉首看著他,道:“這種話你最好不要說出去。”
又過了一會兒,從二樓下來幾個人,來到一樓,他們小心避開腳下的一切,盡量不踩踏破壞房間中的一切,來到鄧巍,陳麟二人身旁。
陳麟問:“都看完了?”
幾人輕輕頷首。
陳麟點了點頭,看了鄧巍一眼,便對其他人道:“走吧,咱們都出去說。”
雖然反鎖的房門很容易就能打開,可此刻,卻沒人這么做,都彎腰低頭,從一側那個并不是太大的窟窿口鉆了出去。
從那個環境中出來,眾人都覺得呼吸一暢,連空氣都變得清醒香甜。
可在這門口,也并不安生。
那位圓成一顆球的、海天盛宴真正的主人,曾經,他每一次的出行都排場十足,可此刻,他卻真是一個無助的胖子,蹲在幾個瀕死之人身旁,催促身邊的員工:“還愣著干什么,用藥,快用藥啊!”
其中一個員工轉頭看向他,無奈的道:“老板,我們真的是盡力了,我們已經用了最好的藥,可也就多吊了一會兒命而已,現在這種情況,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鄧巍走到他旁邊,拍著他的肩頭道:“放心吧胖子,這幾人確實是自殺,和你們無關,你們甚至已經盡全力的去救了,這些我們都可以作證。”
胖子哭喪著臉道:“他們是不是自殺和我有什么關系,就算是他殺,就算是被我殺了,又有什么關系…有關系的是,他們倒是干脆利落的死了,可這么大一口鍋,我一個人根本扛不動啊,我明明是受害者,是最無辜的啊,可這樣一來,我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啊!”
鄧巍聞言,嗤笑一聲,道:
“你無辜?真要說來,就你才是最不無辜,最罪有應得的,我早就知道中心城區有這么一處污穢骯臟之地,守備軍、統轄局幾次想要將之取締,定義為非法,卻因為有太多勢力明里暗里的設置障礙阻撓,最終未能成行。
呵呵,不僅你是罪有應得,那些當初明里暗里幫助你的,也統統自食惡果了吧,想來那屋子里面就躺著他們的孫兒孫女甚至幼子幼女、私生子、私生女吧?
或許他們是死得無辜了點,背著家長玩個小游戲而已,卻沒想到天降兇人,來了個一網打盡,可真要說來,也是替家中長輩還債而已。”
胖子哭喪著臉蹲在一邊,不敢應聲,更不敢反駁。
旁邊陳麟見他越說越離譜,最后狠狠拉了他衣袖一下,示意他閉嘴。
有些事情是扯不清的,還有些事情更是不能扯的,明明徒勞之事,干嘛還要為了圖個口快就說出來呢?
而剛才就守在門口的一位統轄局干員岔開話題,回話道:“他們自殺的太過干脆,我們發現得又晚,等到施救時,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鄧巍點頭,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樣,道:“換了我,怕是也要第一時間自殺的,死了這么多緊要人物,作為跟班護衛,想要求個速死怕都千難萬難,還不知要被折磨出什么花樣,會持續到什么時候…干脆提前自己把自己給了結了,這樣反倒痛快。”
那位干員指了指其中一具冰冷的尸體,正是賈歡。
根本沒用原力動手,也沒有經過如何艱難復雜的險阻,他自己就把自己給弄死了。
道:“此人對自己動手時有些遲疑,不是很干脆,救又救不活,死又死不掉,生生拖了一個多小時才徹底咽氣,算是走得最痛苦的,許是心中還有未了的牽掛不甘,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甚至包括最近的一些作惡記錄。”
鄧巍點了點頭,隨意道:“跟著這些少爺小姐瞎混的,又有幾個是善茬,不作惡的?現在咱們沒工夫關注這些,記下來就好,就當是豐富一下檔案文件吧。”
賈歡在臨死之前,心心念念,最不能忘的,是與楊城之間的糾葛,至于劉二狗,在他瀕死那一刻,他幾乎將此人徹底遺忘,哪會提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