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預警機制與自然現象 “收尸隊”是眾人對直屬于守備軍序列的戰果監督核定隊的戲稱。
當收尸隊到來后,楊城和徐隊長兩人反而沒了之前錙銖必較的劍拔弩張,兩人拉著原力湊到一邊低聲說話。
徐隊長皺著眉頭問:“老楊,你有沒有覺得這次獸潮有點兇?”
楊城點頭道:“若按照之前幾次的經驗,在這個深度我們是很難遭遇到這種規模的獸群,半妖獸,兵級妖獸也明顯更多。”
基地市針對獸潮的戰法一直都是“層層拆解,先粗后細,各盡其力”,以他們所處的層次,根本沒資格獲知更多的信息,可既然處于最末端的他們都已經感受到了壓力,說明壓力已經貫透了整個鏈條。
見微知著,覺得“這次獸潮有點兇”的不會只是他們。
徐隊長皺了皺眉,最終道:“大事用不著我們操心…不過,我們也得做些預防,之后咱們兩隊一起行動如何?”
“好。”楊城點頭同意。
就在這時。
數公里外的臨戰指揮中心,接待室。
陳旈奇略有些隨意的坐著,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他對面坐著的就是劉莉莉和奧義塔其他學子。
在他旁邊,他的副官對著一副懸掛的巨大地圖講解這次戰役的大致情況。
在孟小小看來,地圖可以簡化為三個環,最內層那個圈,有建筑、街道、工廠等標記,那是基地市。
而在它與中間那個環之間,有麥穗、稻米、玉米、土豆等圖標,那是整個基地市的命脈。
中間這個環還有個特別之處,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粗大的結,像是植物的根瘤,每一個結旁邊就有一個數字編號,從一到四十二。
副官的講解就是從這里開始。
“這些都是鐵圍堡,四十二座鐵圍堡組成密不透風的鐵圍防線,每座鐵圍堡都有大量駐軍,一是定期向外掃蕩,將安全區域盡可能的向前推移,二是確保內環的種植基地不受任何破壞。”
地圖上最外側的第三個環是虛線,有三個巨大的紅色箭頭從虛線之外遙遙指向基地市三個區域,另有幾個小箭頭指向其他區域。
這條虛線環就是基地市基于自身人力、物力、戰斗力等綜合考量劃定的極限“領地圈”,一旦有妖獸跨越這條線,就會被定義為“入侵”,一系列反擊措施就會啟動。
而若超出這條線,那就不管了,也管不了。
“基地市每年都要面臨多次成規模的獸潮沖擊,特別是豐收前后承受的壓力最大,其他小規模的沖擊就不說了,這次獸潮主要從三個方向過來,西南方向,正北方向都在遭受近十萬規模獸潮的沖擊,各有最近的四座鐵圍堡全面接管此事,也已向基地市發出二級預警。
最嚴重的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東面,經粗略統計,現在規模已經超過二十五萬,從編號十八到二十五的八座鐵圍堡駐軍均已全面調動,并從其他承受壓力小的鐵圍堡抽調兵力,已向基地市發出三級預警,調動大量聯防小隊,發出黑鐵召集令,若是獸潮持續到明日午后還沒有減弱跡象我們就將發出青銅召集令,若情況進一步惡化,我們將發出四級預警。”
聽到這里,孟小小還沒有特別深的感觸,只有“事態很嚴重并有可能還會更嚴重”這樣的感覺。
而包括魯文斯在內許多知道更多內情,原以為又是一次“老生常談”的學子卻變得肅然起來。
基地市對預警機制有著非常嚴格的標準,并對每一級預警應該如何響應有著非常明確的規范。
一級預警,也是最低級的預警,表示虛線上某個區域遭受了小規模獸潮“入侵”,提醒在這個區域活動的一切人類群體小心注意,地圖上那些小箭頭,每一個幾乎就代表一個一級預警,從整個基地市來看,一級預警一年到頭就從來沒有停過,就近的鐵圍堡駐軍就可以輕松解決。
二級預警,獸潮的規模和強度都有巨大的提升,需要周圍多座鐵圍堡的駐軍嚴陣以待、通力配合才能夠解決。
三級預警,獸潮真正成“潮”,十萬起步,鋪天蓋地,哪怕調動周圍鐵圍堡駐軍層層阻截依然會有大量妖獸沖入外環“緩沖區”,基地市必須調動更多力量才能在緩沖區內完成清剿任務,避免對內環“種植基地”造成破壞。
四級預警,獸潮規模有沖破“緩沖區”,觸達“種植基地”的危險,必須全面調動基地市的力量,更深的挖掘基地市的潛力。
而“全面調動”、“更深挖掘”的就包括所有所有財團都必須將直屬武力全部投入進去,沒有一點討價還價的余地。
這就是知道內情、且有著財團背景的幾個學子聞言色變的原因,因為這已經直接牽扯到了他們自身。
五級預警,意味著某種重大危機即將或者已經降臨到基地市本埠,全城動員,緊急動員。
六級預警,天災,浩劫,死中求活。
當副官給眾學子解釋了一下六級預警機制,即便之前有不了解的,此刻也都明白了“四級預警”到底意味著什么,這基本已是常規戰役的極限了。
至于五級六級那都是非常規的,災難級的,反而不用他們操心。
副官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給在場學子做了一番概述,讓他們可以從一個更宏大的視角來看待外面正在進行的戰役。
而后,他道:“好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你們可以討論交流一下,十分鐘后你們可以提問,只要我知道的都會盡量給你們一個答復。”
眾位奧義塔學子很自然的組成了幾個討論小組低聲交流起來,當然,也有幾個操手在一邊看著,并不參與討論,其中就有魯文斯,劉莉莉隱晦的掃視了幾次,只要不影響其他人,特別是她此行必須重點關照的人,她并不在意這些人是出于什么目的這么做。
十分鐘后。
一個看起來斯文清秀的男生用手指頂了頂鼻梁上的眼鏡,道:“每年豐收前后獸潮頻發,規模大,強度高,可我發現,草食類野獸,特別是以小麥等人類主糧為食的野獸并不多,而據我所知,妖獸對不含有奧義因子植物是沒多少興趣的,那它們每年都趕在我們豐收前后前赴后繼的涌來,其動機是什么?”
副官笑了笑,解釋道:“我們也曾有過這個疑惑,后來知道了,問題的根源不在于它們有什么動機,而是這現象本身已是這片區域自然生態的一環,這已經屬于一種‘現象’,就像魚的洄游,鳥的遷徙。”
不僅提問的斯文男生,包括孟小小在內的其他人都被他這個答案給弄懵了。
“你們一定知道魚的洄游、鳥的遷徙是什么,另外,有文獻記載,在天地大變之前的埃非大陸,大草原上每年都會上演一場驚心動魄的角馬大遷徙,數百上千萬的角馬群,歷經種種艱險,付出巨大死傷穿越整個大草原,周而復始,年年如此。”
在場學子都是頂尖聰明人,聽到這里,已經隱約把握到了某種本質。
“奧義因子的出現,改變了整個世界,自然也影響到了整個生態鏈,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都在瘋狂的繁衍,瘋狂的更新換代,好像是有力量在基因層面催促著它們,若是跟不上就要落后于時代,被迅速淘汰掉——而這也是事實。
我們已經確切知道的就有數百種動植物滅絕,為新時代的天地所不容,不知道、沒發現的只會更多,與此同時,又有更多新物種在誕生。
這是個大爆發的時代,物種大爆發,進化大爆發,繁衍大爆發,生命大爆發!
而一片區域能夠承載的生命有其上限,這無數的生命‘擠’在山林,哪怕它們內部也在不停地競爭、捕食、相互消耗,可每過一段時間,依然會產生大量‘冗余’,必須進行更大規模、更徹底的淘汰。
基地市成了大自然‘泄壓’的端口,因為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可能讓它們沖擊我們的種植區,會全力擊殺,會堅決戰斗,而一旦對獸潮清剿到某個程度,它們就會潰散收縮,成功返回山林的,就是優勝者,獲得下一波繁衍生息之權,這又成為下一波獸潮爆發的肇始…我們事實上充當大自然的磨刀石。”
眾人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卻更覺不可思議。
有人驚嘆道:“如此神奇的手段,巧妙的設計,真讓人懷疑這自然本身是否也開了靈智。”
剛才那提問的男生手指習慣性的頂了頂眼鏡道:
“換個思路,這也算是一種幸存者偏差吧。
就像我們經常感慨于生命的精妙,造化的神奇,而忽略了那些不精妙的生命,不神奇的造化根本無法幸存到現在,所以,只要是幸存下來的,必然是精妙神奇的。
我們的世界正處于史無前例的關鍵節點上,物種大滅絕與大爆發在以天為單位進行著,生態鏈幾乎隨時都在高速動態調整,不斷的毀滅與不斷的重構重疊發生。
生態失衡的壓力必會沿著這無形鏈條傳遞到每一個物種、每一個生命頭上,并通過它們將這壓力向一切可能的方向傳遞,并且必會出現一個解決之道,最簡單的,比如整個生態鏈本身徹底崩潰,無論是通過跨物種的大瘟疫還是大饑荒還是其他什么方式,反正終究能夠將問題‘解決’,只不過這種解決太徹底,已可稱為‘內傷’,且需要更漫長的時間來發酵醞釀…
而不幸或者幸運的是,咱們基地市提供了一種‘短平快’的解決方案,讓其他種種‘可能’直接胎死腹中,原本無數的可能自此變成了唯一選擇。”
聽到這里,眾人都是暗暗點頭。
相比于“自然開了靈智”這種說法,他們都更傾向于這種解釋。
就像一個由眾多木條拼裝起來的木桶,裝滿水后給它持續施壓,在第一塊木條破裂之前,每一塊木條都在承受著壓力,都有破裂的可能,可當其中一塊破裂之后,水自然順缺口流出,其他木條反而不再有破裂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