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結城佑一的災難
機場安檢門后的休息區內，結城佑一靜靜看著外面。
玻璃門外，身穿樸素和服的女生正掐腰怒視著他。
氣鼓鼓的臉頰，向上挑著的眉毛，無不彰顯主人的生氣。
旁邊兩位警察正對她說著什么。
女生臉上露出些委屈，欠了欠身，跟著走了，不過在走之前，仍不忘再扭頭瞪一眼，還做了個鬼臉。
結城佑一內心毫無波動，收回了目光，低頭看書。
剛才在車站外買過小蛋糕后，這女生不自己想辦法回家，反倒跟著他走到了機場，而直到他買了票，過了安檢門后，她才算回過了神，意識到結城佑一是不可能帶她去千代區了。
而她身上的那一千円，一路上也花了個七七八八，又落到了不知道該怎么辦的地步。
對這一點，結城佑一心里沒有半點愧疚與同情。
畢竟他從沒答應過，甚至還明確的拒絕過，而且也不欠她什么，反而是這女生欠他的——欠他一千円。
這次來東京，他心情壞的不得了，在回去前還遇到了這么一個奇葩，心情更是壞上加壞。
但饒是如此，他也沒說難聽的話，只當她是個腦袋有問題的家伙——正常人哪有這么給別人添麻煩的？
這時候，廣播內響起了登機的提示，他收拾了一下，跟著人群走了進去。
二十分鐘后，一架飛機脫離跑道，飛入了高空。
機場外面，被警察帶走的女生依舊在努力解釋著：“我真的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我只是不認識路！啊？報警的那個人？我們以前是鄰居，不認識我？怎么可能！他絕對是在撒謊…”
晚上七點，臉色略顯蒼白的結城佑一提著東西，走出了機場的安檢門，腳下稍微有些綿軟。
今天他只是在去東京的時候吃了個早餐，感到難受也正常。
機場外，明日香姐姐正站在路邊。
他看到了，加快腳步走了過去，勉強露出了個笑容：“抱歉，勞您久等了。”
明日香見他臉色這么不好，心里嘆了口氣，憐惜道：“回家吧。”
結城佑一嗯了聲，將東西放入后備箱里，坐到副駕駛后，一言不發，側頭看著手邊的車窗外。
明日香從后視鏡里看了他幾次，東京那邊發生了什么，她在下午就知道了，也知道結城佑一的情緒一定很低沉，但白天莊子里發生的事，還是得告訴他…
她猶豫了一路，一直到了冬之莊門口，結城佑一下車前，才開了口：“佑一君，早晨院子里的菜圃出了些意外，你、你最好能有個心理準備…”
正推門的結城佑一動作一頓，然后猛地沖了出去。
大野合子正守在門外，見他下了車，結結巴巴道：“結、結城同學…”
結城佑一沒說話，邁進了院子。
早上去東京之前還井井有條、長勢喜人的菜圃，就像被車子碾過了一樣，菜葉和西紅柿已經爛成了一地，一片狼藉，現在就只剩下了兩排玉米，還孤零零的站著，但有一個玉米棒已經是無力地垂下了頭。
結城佑一眼前一黑，差點急火攻心，噴出一口老血來。
他紅著眼睛，模樣像是要擇人而噬，心里怎么都接受不了：“這是怎么一回事！”
大野合子硬著頭皮道：“你、你你先冷靜！我去喊大家…”
其實也不用她喊，冬之莊外面監控遍地，結城佑一下車后，人就全從玄關里走了出來。
愛乃一臉歉意：“早晨進來了兩頭鹿，在驅趕的過程中，那個，又發生了些意外…抱歉！”
畢竟結城佑一走之前拜托過她照看菜圃的，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她得負一大半責任。
“鹿？”結城佑一喘著粗氣，咬牙切齒：“鹿呢？”
大野合子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是嚇的還是饞的，弱弱接話：“…花奈很生氣，一刀把鹿宰了，現在正在鍋里燉著呢。”
白天的那一幕，她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有點心顫。
當時出了玄關后，她一眼就看到有兩頭鹿正埋頭在菜圃里啃著，當時立刻就大叫了一聲，跑過去想要攆走它們，但想不到的是這兩頭鹿不僅不怕她，還將她給拱翻在了地上。
后面追出來的愛乃很生氣，當場就和這兩頭鹿在菜圃里打了起來。
而等花奈出來時，菜圃已經是給一人兩頭鹿踩了個七七八八。
她回去拿了把刀，幾步走了過來后，揚起手，一刀插進了其中一頭的脖子里，當時那鹿血還濺了她一臉…另一頭鹿見同伴被殺，終于是怕了，啾叫著想逃，但花奈殺心已起，直接又是手起刀落，將另一頭也給宰了…
當時就把她和愛乃兩個人嚇了一哆嗦。
不過現在一天時間過去了，始終也沒人找上門來，所以現在誰都不清楚，那兩頭鹿到底是從哪兒跑進來的。
結城佑一聽她說了白天發生的事，自個兒在原地喘了大半天氣，心里的火才算是平息了些，他蹲下身，看著這慘不忍睹的菜圃，臉色沉悶的可怕。
“抱歉，結城君，請打起精神來！”三木薰弱弱道歉…其實不管她的事，事情發生的時候，她還沒起床。
“抱歉！”愛乃也欠身。
結城佑一有些蕭瑟的擺了擺手，事情已經發生了，“罪魁禍首”也被宰了，心頭就是再窩火，也不能朝她們發。
他聲音低沉：“不是你們的錯…伴手禮和零食都在后備箱里放著，今天晚上讓花奈帶著學習，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失陪了。”
玄關內，走廊上，腰上系著圍裙的花奈，雙手放在身前，看著他靜靜道：“歡迎回來。”
結城佑一笑不出來，強撐著說了句：“我回來了。”
說完，他換了鞋，往自己房間走去。
花奈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道：“晚飯，馬上就好了。”
“謝謝，我沒什么胃口，就不吃了。”他擺了擺手。
花奈沉默了一會兒，又道：“這次的事情，很抱歉。”
從開墾播種后，幾乎每一天，結城佑一早上在菜圃忙碌的身影，她都看在眼里，澆水、施肥、除草除蟲、每天都要看天氣預報，有時還擔心的不得了…這里面到底有著他多少心血和付出，她都清楚…
結城佑一轉過身，勉強笑著：“這是個意外，不怪你，也不怪大家，是、是我倒霉吧！不過我這個人也倒霉慣了，所以沒什么的。”
花奈沒說話，心口莫名有些刺痛。
結城佑一進了屋子，將門反鎖，換了衣服，又放了洗澡水，將自己丟進了浴池里。
“提莫的，還不如給大野同學吃掉呢！”他喃喃了一句，緩緩合上了眼睛。
外面，值班室里，女生們圍坐了一圈，桌子上擺著結城佑一從東京帶來的伴手禮。
不過沒人動，就連大野合子也沒伸手，耷拉著個眉毛：“結城同學好失落啊。”
其他幾個女生也是各自嘆了口氣。
精心打理了將近兩個月的菜圃，就這么被破壞掉了，這種心情，光想想就要郁悶死了。
明日香姐姐輕聲道：“這是個教訓，以后可要關好門。”
花奈和愛乃各自應了一聲。
明日香嗯了聲，站起身：“花奈，來廚房幫忙。”
花奈默默起身，跟著她去了廚房。
廚房里，她關上門，猶豫了下，還是低聲問道：“明日香姐姐，是不是東京那邊也出了什么事？”
明日香一怔，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問道：“什么意思？”
花奈想了想，分析著道：“他臉色很白，聲音聽上去沒什么力氣，腳步也很虛弱，應該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他的眼神很黯淡，完全沒有平常時候的精神，應該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吧？”
明日香眼神有些古怪，花奈的眼睛還真是越來越敏銳了，光是從這些小地方就能想出來這么多的東西…果然能考一位也不是沒有道理。
她想了想，這事現在大家都在瞞著，花奈和愛乃想要知道，只能是讓佑一自己告訴她們。
畢竟宮子姐姐那邊也有一大堆說不出口的苦衷…
“看來確實是有什么事情，果然不止是去掃墓那么簡單…”花奈看著她的反應，心里有了自己的答案，不禁皺起了眉頭。
從結城佑一來這邊沒幾天，她就開始懷疑，有什么事情是只有她和愛乃不知道的…而經過這兩個月的觀察，她也漸漸確信，真的有什么事是只有她們不知道的…
明日香伸出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輕聲道：“嘛，那邊確實是發生了件不太好的事，但不要去打擾他，到他想說的那天為止，記住了嗎？”
花奈沉默不言，良久后才道：“我記住了。”
“好了！”明日香嗯了聲，準備了兩份晚餐，輕聲道：“將這份給彌夜送過去。”
花奈看著她手里的那份，默默道：“是，我這就去。”
結城佑一做了個夢。
夢里面，他站在狹長又昏暗的醫院走廊上，走廊的盡頭，亮著一盞手術燈。
“歐尼醬，救救我”的呼救聲不停從盡頭傳來，他驚怒地跑了過去，拼命撞墻，但哪怕他撞到了頭破血流，墻壁依舊是紋絲不動。
直到頭頂上的手術燈滅了后，前面的墻壁忽然消失不見，露出了里面的房間。
房間里空無一人，中間蒼白的燈光下，只有一個蓋著白色床單的手術臺。
“蜜柑…”
“佑一君！”
“佑一君！”
一聲聲呼喊，將他從深沉又悲傷的夢里喚醒了過來。
他猛地從浴池里坐了起來，大口喘著氣，當發現只是做了個夢后，才長長松了口氣，如失去了全身力氣一般，又躺了回去。
嘴邊咸咸的，他在臉上抹了抹，這才察覺到臉頰上濕漉漉的一片。
“蜜柑，尼桑我絕對會讓你活下來的！”他拳頭握緊，眼中透出了瘋狂來。
剛才只是一個夢，卻是個很真實的夢，如果他不能做些什么的話，或許那就是無能為力的未來。
十五個月，看似很多，但一轉眼就會過去，他還哪有時間去浪費？
不過是毀了一塊菜圃而已！哪有什么時間去消極？要知道，蜜柑可是無時無刻不在忍受著痛楚呢！
“佑一君！你在嗎？”一聲帶著急切的呼喊聲又一次從門口處傳來。
他扭頭看了看，趕忙應道：“我、我在！請稍等！”
說完后，他起身爬出了浴池，將身子擦干，換上了一身清爽的衣服，趕緊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好多人。
明日香姐姐，花奈，愛乃，三木同學，大野同學，佐藤同學，緒醬…
每一個人都在用關切的眼神看著他。
結城佑一欠身，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剛才在浴池里睡著了。”
明日香姐姐見他頭發都沒干，輕輕一笑道：“你要是再不開門，我們可就要闖進去了。”
其他女生也各自偷笑了一聲。
結城佑一跟著干笑了幾聲道：“您說笑了，有什么事嗎？”
明日香姐姐笑著伸出了手，拉著他往餐廳走去：“什么事…怎么樣，有好一點嗎？出來吃飯！”
“結城君，吃的飽飽的，再好好睡上一覺，就沒什么大不了的了！”三木薰握著秀氣的拳頭，一臉認真的幫他打著氣。
“沒錯沒錯！最好吃到撐，吃到想吐，吃到不想動！到那時候，你會發現，就只剩下肚子難受了！”大野合子也是一本正經的分享著自己的經驗。
緒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實不虧的，鹿肉也算高級食材，也不便宜！”
結城佑一沒忍住白了她一眼。
花奈靜靜道：“暴飲暴食總歸是不好的，不過可以多吃些肉，如果你想的話，那兩鍋都可以留給你。”
“兩鍋就不用了，我又不是大野同學，吃不了那么多的。”結城佑一搖了搖頭。
大野合子愣了愣，嘀咕道：“瞧你說的，就跟我能吃那么多似的，換成明日香姐姐還差不多。”
“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哦，合子醬。”明日香姐姐捏著拳頭，很是溫柔的看著她。
把大野合子嚇得鉆到了佐藤立花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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