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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玲瓏心決斷,莽虎氣行事

  京郊一處靜謐之地。

  韓爌和左光斗對弈于秋葉霜紅之下,不遠處是無名河畔,秋風凈爽,溪河潺潺。

  身邊只留了一個小廝伺候在旁,小心斟酒,兼做烤鲅魚,粗鹽顆粒與胡椒五香粉撒勻,香氣四溢。

  “今天是李元回京的日子......”韓爌說話間快速落子,欲腰斬大龍,殺伐果斷,似乎沒有考慮后路。

  另一邊的左光斗倒是斟酌許久也不見落子,似乎難以抉擇,但也不耽誤其回話:“徐光啟的兒子徐驥出城十里相迎,熊廷弼本人就在朝陽門口設宴了,還有......”

  “嗯?”韓爌一抬眼,看向左光斗。

  “魏忠賢這兩天可不安分......”左光斗啪的一聲,已經落子。

  “李元......此子你怎么看?”左光斗抬起頭,看著韓爌。

  微風和煦,但是淡淡的秋意肅殺已經縈繞多時,秋天到了。

  啪的一聲輕響,小廝已經將烤魚放置在木制平板上,均勻的切了六段,放置在旁。

  鲅魚色澤金黃,嬌嫩多汁,剛剛離了炭火,魚皮在豬油的熏烤下和椒鹽顆粒碰撞,還發出滋滋的聲響。

  小廝放置好鲅魚之后便緩緩退下,只留下左光斗和韓爌在亭子里安坐。

  韓爌看著左光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遺直品鑒一下?躍鯉坊的煎烤鲅魚可是一絕。”

  言罷整了整衣袖,先行動手夾起一塊已經烤至焦黃泛金的魚尾部鮮肉,輕輕放進嘴里。

  “嗯......”韓爌頓時滿口生香:“細搗橙姜有膾魚,西風吹上四鰓鱸。雪松酥膩千絲縷,除卻松江到處無。”

  左光斗坐在韓爌對面,只是自斟自飲,沒有去吃魚,等待著韓爌回答自己的問題。

  嗒的一聲輕響,韓爌將玉質筷子放回案板,輕撫雙手才抬頭看著左光斗:“遺直你以為那李元一介布衣身,三載時間不到,仿若登天一般到達我朝武將平生所追求的地位和聲望,靠的是什么?”

  “虞臣,吾知你對李元有意見,但是實實在在的軍功擺在那里,沒有人能憑借此事說道一二,”左光斗搖了搖頭,他覺得靠運氣遠遠到不到李元現在的地位。

  “我韓爌沒有那么小家子氣,一個區區武夫,說我針對他,那是高看他了,也看低了我韓虞臣,”韓爌正襟而坐,看起來傲然自負。

  “那虞臣的意思是?”左光斗放下酒杯,涼風習習,吹的四周帷幔飄蕩。

  “李元此人,吾觀之,”韓爌雙眸一定:“玲瓏心決斷,莽虎氣行事。”

  “玲瓏心?”左光斗微微皺眉,說難聽點,趨炎附勢之徒。

  “于時局的判斷,絕對是經年老狐貍,”韓爌冷笑一聲:“逢此魏忠賢傾覆,天下道義威逼之時,他李元絕對會做出最正確的抉擇!”

  “前些日子我給其去了一封信,”左光斗仍然自斟自飲,沒有去動那一盤鲅魚:“信中已經陳述利害,想來應該有點作用。”

  “圣上招對,到時候滿朝文武在側,他如果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砰的一聲,韓爌一拍案板:“吾叫他當場把一百萬兩銀子給我吐出來!”

  想來,李元沒有任何理由幫助魏忠賢吧?

  左光斗微瞇雙眼,沒有回答漢口的話,只是扭頭看向不遠處。

  不知為何,對于三天之后的招對,左都御史左光斗有些惴惴不安。

  為了迎接李元的到來,朝陽門今日東門大開。

  街道兩旁一如往日的繁華和熱鬧,不過因為躲避車駕,兩旁更顯的擁擠。

  販夫走卒,牙人曉者,勾欄酒肆的玩客都都想一睹遼東柱石的風采。

  李元車駕隊伍一百余人,風儀展旗,車駕高牌,長長的排出去一里多地,為了維持街面上的秩序,倒是讓京城巡查捕快前前后后的忙的不可開交。

  熊廷弼專門于朝陽門設宴,在此靜候李元到來。

  看到李元馭馬而來的時候,熊廷弼已經走下臺階,向著李元拱手相迎了:“定國,許久不見了。”

  “大人折殺定國了,勞大人辛苦,定國寢食難安,”李元見到熊廷弼之后,急忙下馬,快步到熊廷弼面前躬身下拜。

  禮儀務必做足,何況面對的是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熊廷弼。

  跟在其身后的徐驥倒是在后面慢了下來。

  “聊備酒水,接風洗塵!”熊廷弼側身作勢:“請!”

  “有勞大人!”

  熊廷弼給李元接風的地方是京城久負盛名的杭幫菜酒樓,蓮桂昌,一手炭烤青蓮甜而不膩,入口清香爽口,是為京城一大名聲。

  據說天啟皇帝的膳食里每餐必備。

  “定國一路辛苦,為了備了清淡些的飲食,老夫臨走之前你我好好喝上一杯,”熊廷弼將李元帶上二樓,酒菜已經齊備,閑雜人等已經退了出去。

  “大人如此厚待,只怕在外人眼里,卻是文武勾結,傳到皇上耳朵里......”李元坐在熊廷弼對面,看著已經一身素服的熊廷弼,著實有些感慨。

  趙南星替代熊廷弼接任兵部尚書的事情已經定下,熊廷弼不日將離開京城,前往南京......

  “老夫如今遠離官場,回鄉做個富貴翁,和小友吃酒閑聊,如果還有人亂嚼耳根,那御史臺也太清閑了,凈管些閑事。”熊廷弼搖頭苦笑一聲,看著李元給自己酒杯中斟滿酒水。

  許久不見,熊廷弼倒是問了李元許多遼東事,畢竟在遼東巡撫數載,更是付出無數心血。

  閑談許久,兩人終于將話題轉回到當前朝廷大事下。

  “論起來,如今東林的勢力,確實有些大了,”李元給熊廷弼倒上酒水,回到自己座位上:“吏部,戶部,兵部,御史臺,加上內閣中八占六的名額,六部三府占了大半。”

  熊廷弼看著坐在對面的李元,沉默半晌才開口道:“定國此次回京,想好如何做了嗎?”

  “大人曾經任職遼東,相比對于朝廷與遼東地干系有切膚之感,”李元放下手里的筷子,斟酌道:“朝廷如果干系地方過多,則政令多變,首位不相顧,令邊將心有顧忌。如果兵部是大人當政,還有的談,如果是束手清談者,則是邊將之災了。”

  “所以......”熊廷弼嘆了一口氣:“如果你真的決定了,那就要做好準備,到時候天下輿論洶洶,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罄竹青史,刀筆吏所書,與他們相背者,史書上絕對不會給留下什么贊美之詞,不論你平遼匡扶之功如何,到時候一句閹黨獠牙,殘害清流,就把你在歷史上釘得死死的。

  春秋筆法,向來殺人不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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