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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帝心難測

  左光斗這幾天幾乎忙的是腳不沾地,吃睡都留在御史衙門。

  關于蓉城圈地案,人證物證俱在。

  蓉城百姓宿老代表已經到了京城,被刑部派人嚴加保護起來,不允許任何閑雜人等接近。

  另外,關于此案的卷宗,司禮監和派去圈地太監崔敏的來往信件,還有蓉城知縣和當值太監之間的交易賬本都已經被掌握在左光斗手里。

  明待末期朝廷雖然貪腐,冗員,機構退化,但是如果想要干什么事情,地方和中央協同起來,沒有外部的勢力拖后腿,一般效率是極高的。壞就壞在總有豬隊友拖后腿,要不就是為了自身利益而蠶食朝廷利益。

  “主事太監呢?”此時已經過于半個月,但是作為魏忠賢爪牙的崔敏卻一直下落不明。

  蓉城圈地案,主使人是魏忠賢,但是執行者是崔敏,崔敏不在,無法將魏忠賢徹底打倒!

  “刑部這些日子一直在拉網搜索,但是自從那天其從魏忠賢府邸出去,就好像人間蒸發一般,再也找不到了!”刑部侍郎劉宗周作為左光斗下手,輔佐辦案,刑部人手隨意調動。

  “人間蒸發?”左光斗嘿嘿冷笑一聲:“錦衣衛怎么說?”

  “配合倒是挺配合,但是出工不出力啊,光憑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手,力有不逮啊!”大理寺卿開口補充。

  這幾天,刑部,大理寺都在御史臺作為副手幫助左光斗查辦此案,三位大佬幾乎是徹夜不眠,手下當差的自然也累的喘不過氣了。

  而且錦衣衛主要就是負責偵緝緝捕等事,這是專業的,你讓刑部去做,也是專業不對口。

  “錦衣衛是誰在當差?”左光斗鼻端冷哼一聲。

  “劉貴,現副指揮使,”劉宗周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自家的頂頭上司,小聲咕噥道:“遼東總兵李元的部下。”

  “李元?”聽到李元的名字,左光斗的牙齒突然有些痛。

  如果此時有李元在里面插手,那么就異常棘手了。

  動李元的話。

  遼東要不要了?

  皇上那里怎么解釋?會不會直接讓左光斗停止查案?

  京城,北直隸,天下百姓怎么看?

  遼東柱石和閹黨領袖同流合污?

  朝廷的臉面要不要了?

  “不過李元應當不會參與此事,”劉宗周倒是明白自家上司的心思,開口勸慰道。

  “怎么說?”

  “當初給大人趙錦消息的,就是錦衣衛啊,”劉宗周談到李元,連聲音都低了下去。

  左光斗這幾天忙的有些過度勞累,倒是忘記這回事了。

  當時是劉貴親自派人給左光斗送信的。

  “雖然李元站在那一邊還說不準,”左光斗輕撫胡須:“但是只要中立,那一切好辦!”

  “除了蓉城那一樁事,魏忠賢那里還有數十件枉法勾連之事!”左光斗摩梭著手里的卷宗,自語道:“只不過魏忠賢好除,帝心難測啊!”

  “大人,門外有一個士子求見,拿了史郎中的名刺,”書房外,小吏向左光斗報告。

  史可法是左光斗的入室弟子,關系情同父子。

  “讓他去門廳候著,”左光斗揮了揮手,打發小吏下去,如果是其他人前來拜見,這時候肯定不見的,但是史可法推薦來的,還是有資格讓自己見一見,先候著吧。

  回過頭,左光斗和兩個副手繼續討論著魏忠賢的事情。

  洪承疇此時來見左光斗,主要是因為馬上會推考評,朝廷的一些重要衙門差事會進行輪換和外派,洪承疇知道,把握到這次機會,那么以自己的能力,他日飛黃騰達手到擒來。

  被小吏引到門廳落座,洪承疇便開始閉目養神,等候左光斗的會見了。

  “大人,要不要上茶?閣部那邊可能要很久才結束,”小吏知道左光斗輕易不見客,這個年輕人拿了史郎中的名刺,又得到左光斗的會見,那應該是個可以巴結的人物了。

  “不必了,”洪承疇擺了擺手,一方面是御史臺的茶水名聲在外,太難喝,另一方面,如廁太過失禮。

  梆梆梆!

  從早上朝陽初露,直到日落黃昏,布置完幾人各自的任務,左光斗三人才散去。

  端起御史臺特有的清神醒腦茶,左光斗有些疲累的精神稍微緩解了一些,但是腦子里依然全是那些卷宗里面的案子,思索著哪里會出現紕漏。

  “大人,那個人還在門廳等候呢,”不多時,小吏又出現在門口,提醒了左光斗一句。

  緩緩放下茶盞,左光斗揉了揉眉間:“帶他過來吧。”

  讓后生小輩等上幾個時辰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空等月余見不到人影的事情在京城也多得很。

  左光斗并不在意,或者說,心安理得。

  不多時,洪承疇被帶了進來。

  洪承疇身材高大,一身素衣大袍,雖然并不華美,但卻整潔異常,臉上也是棱角分明,年輕人的銳氣彰顯無遺。

  “洪承疇拜見浮丘先生。”

  “嗯,”左光斗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憲之給老夫來信提起過你,說你才思高絕,有濟世扶危直達才。”

  “憲之謬贊了,彥演當不起,”洪承疇低著頭,進退有序。

  “為什么不想在刑部當差,”左光斗放下信章,抬頭問道:“當不當得起另說,老夫看你在刑部辦事不錯。”

  “王介甫當年在野二十余載,后負天下之望登朝,銳意進取,得以大刀闊斧改革,”洪承疇回答的有些不對題。

  但是落在左光斗耳中確是明白什么意思,搖搖頭道:“可是王介甫名聲不好。”

  “事在人為,”洪承疇抬眼看著左光斗:“大人這些日子不也是如此?”

  “哼......”左光斗冷笑幾聲,沒有回答。

  房間里驟然安靜下來。

  只有茶盞碗蓋起落的聲音。

  “你對蓉城案怎么看?”左光斗最終還是開口了,這年輕人也許可以一用。

  “快刀斬亂麻,不能讓魏忠賢有絲毫反抗的機會!”洪承疇知道左光斗要問到此事,所有早有腹案:“若宮中有變,那么萬事休矣。”

  帝心難測,誰知道皇帝會不會突然變卦?

  “罪名很容易,掀桌子更容易,此事,不能讓皇帝做抉擇!”洪承疇年輕的臉上,映照著不符年齡的狠絕。

  不能讓魏忠賢有說話的機會!

  直接先斬后奏,再讓皇帝認結果。

  到時候,一個死人和偌大的東林黨,皇帝年幼,他不認也不行!

  至于客氏?

  一介婦人,離開了魏忠賢的幫助,內宮里,皇后張嫣就能收拾了她!

  “年輕人做事有些顧頭不顧后啊。”這是左光斗的反應。

  但是如果李元在此,聽了洪承疇的想法,必然擊掌喝彩:英雄所見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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