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像話,葉向高等人皆躬身:“臣等領旨!”
泰昌帝身子骨不行,眾人都知道,這些日子也有心理準備,所以此時并沒有吃驚,泰昌帝還有兩個兒子呢!
不急。
但是已經致仕,在家中閑賦的方從哲也被傳旨留宿宮中,讓葉向高有些驚訝,泰昌帝這是防著我等嗎?
說話間,泰昌帝被眾太監攙扶著已經從側門出去,眾人也都緩緩退出。
正在此時,一個身材高大的太監突然又從側門出來,對著正在往回走的群臣道:“圣上有旨,擢左都督李元一并值宿宮中!”
李元站在隊伍中間,此時剛剛抬腿邁過門檻,這是李盡忠的聲音啊。
“簡直豈有此理!”太監話音剛落,劉一燝已經是勃然大怒,指著那太監道:“一個執掌兵馬的武夫,與我等內閣一同留宿是何道理?圣上是怕我等謀逆!還是想讓李元坐看朝堂宮闈事?”
劉一燝此話一出,有些膽小的官員已經是小腿戰戰,想要轉身逃跑,就當沒有聽到劉一燝的胡言亂語。
這是什么意思?
劉一燝想要當伊尹,霍光嗎?
“季晦!慎言,”葉向高趕緊出聲阻止,劉一燝說話也太直了。
“這是皇上的意思,劉大人想替皇上做主嗎?”李盡忠嘿嘿一笑,并不在意劉一燝的胡言亂語,向著李元道:“還請李大人今晚值宿!”
“有勞公公了,”李元對著李盡忠微微躬身,劉一燝的憤怒李元可以理解,泰昌帝這是怕自己被閣臣所綁架,萬一到了彌留之際,意識不清,立了什么不該立的遺囑,就壞了大明萬世基業了,所以最后點了從遼東出身的李元,出身干凈,沒有那么多黨派,按理說最是忠于皇家的。
加上熊廷弼,方從哲,三道保險對抗東林內閣,應當算是穩妥。
“荒唐透頂!”被韓爌等人拉著出了大殿的劉一燝依然罵罵咧咧,泰昌帝已經是病入膏肓了嗎?怎么能下這樣的旨意?讓一個武夫值宿宮中?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萬一今晚泰昌駕崩,新皇確定,李元一個武夫,是不是要算上定鼎之功?
你后面怎么安排他?
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左都督,難道要封國公嗎?李元剛剛辭了一個兵部侍郎啊。
皇宮東順門左近,有一排供閣臣休息的屋子,現在臨時被當作各位大臣留宿的地方,談不上華麗,或者說是有些簡陋,畢竟閣臣一般也都不在此休息的。
此時李元和熊廷弼坐在其中一個屋子里,已經各自派人去通知過家里了。
“定國,方才多謝你了,”熊廷弼臉色并不好看,讓李元卸任了剛剛到手的兵部侍郎才讓自己上任兵部尚書,怎么說都是李元吃虧了。
“大人這話就見外了,兵部尚書比之我的位置可要重要許多,有大人在位,朝堂用兵也能穩妥一些,不管是遼事,還是關內,都能有所裨益。”李元端起太監們剛剛送來的茶水,小抿了一口,味道談不上驚艷,還不如家中的呢。
“唉,總是不容易的!”熊廷弼搖了搖頭。
“今天晚上,京城里好多人怕是睡不著覺了!”李元是一點都不在意這個區區的兵部侍郎,就是有一點比較可惜,黃嘉善沒有上當和他打賭,不然也可以讓東林損失一個戰力。
“圣上的身子一直不好,前些日子就開始腹疾,有一次走在路上還突然昏厥了,聽說昨天進了一顆紅丸以后好了一些,今天又吐血......”熊廷弼嘆了口氣:“國事多艱啊!”
聽到紅丸二字,李元眉頭一挑。
這么說是葉向高批準的進貢紅丸,印象中,原來的歷史中是方從哲因為紅丸案被彈劾的,因為自己的原因,歷史開始偏移了嘛?
那么,今天晚上是不是泰昌帝駕崩的日子?
正說著話,一個小太監在門外敲了敲。
“兩位大人,葉相請兩位大人去廳中議事。”
李元與熊廷弼互看一眼:“走吧!”
廳中,內閣首相葉向高在座,閣臣韓爌,劉一燝,東林名士左光斗,還有前相,已經致仕的方從哲也到了。
李元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子站在五十歲往上的眾大臣中,著實屬于異類。
“方閣老,圣上有疾,勞煩您今日值宿,”葉向高先向原內閣首輔方從哲示意。
“應有之責,不勞煩,”方從哲面容蒼老,但是一雙眼睛依然閃爍光芒,看起來在家休養的日子非常安適。
“那就話不多說,”葉向高看了一眼李元,隨即轉開:“今日值宿,一共七人,吾與劉季晦一班,值二至三更,虞臣和熊大人一班,值三至四更,李大人與左遺直一班,值四至五更天,方閣老年歲大了,便不排班,在內殿休息便可,有事再叫,各位覺得如何?”
“自無異議!”眾人皆點頭。
李元看著名滿天下的左光斗,這位左遺直素以鐵面御史著稱,在后世之中也評價頗高,不知其人實際如何。
此刻,京城內外,對于早朝上的事情,也已經議論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皇宮內院更是如此。
“聽說今日會推,為了熊大人上任,李元辭了兵部侍郎,嘖嘖,真的視高官于糞土啊!”酒桌上,兩個中年人正在討論。
“讓多少人眼紅,一輩子輪不上的高位啊!”胖臉的中年咬著筷子,語氣恨恨。
“你們這是什么窮鄉僻壤的消息來源?”兩人正說著話,一個身著白衫的文士也來了,非常熟捻的擠到兩人中間,神色緊張:“知道嗎?圣上在早朝御座上,吐血了!”
啪嗒一聲,胖臉男子的筷子掉在桌子上。
整個二樓也在霎那間安靜下來......
“他娘的禍從口出,別讓錦衣衛給爺抓走吧?”白衫文士咽了咽口水,看著目瞪口呆的眾人,欲哭無淚。
不過,大約一個時辰之后,整個京城都已經知道了早會上的事情,一時間,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剛剛死了一個皇帝,不過一個月,又要走一個?
大明朝氣數已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