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糧草大營被毀了......”朱萬良神色悲苦,向著身前的牛維曜報告。
緊緊扶住城垛口,牛維曜好似沒有聽到一般,只是望著城外遠處的建奴大軍,伸手指了指,聲音干啞:“那是建州努爾哈赤的帥旗嗎?”
朱萬良低了低腦袋,沉沉答道:“斥候也已經確定了,是努爾哈赤親臨!”
“來的好!”牛維曜奮力一拍垛口,近乎嘶吼道:“召集所有還在城內的將官,本官要與建奴決一死戰!”
此時的遼陽城經過一夜一天的戰斗,總兵級將官已經折損過半,浙兵,川兵總兵已經陣亡,姜弼,李秉誠等人出城作戰,被建奴調離,現在看來也是兇多吉少,因此在城中的將官大都是副總兵,參將等。
“大人,尹大人帶到了!”陳平走到牛維曜身邊,輕聲道:“是綁來的。”
“什么?”牛維曜一愣:“綁來了?”
陳平輕咳一聲,語氣冷然:“尹大人已經收拾細軟,要出城逃去關內了,若末將不用強,尹大人現在怕是已經在去往寧遠城的路上了。”
牛維曜眼角輕輕抖動,顯然心中氣急:“帶我過去!”
“就在城下面!”
跟著陳平來到城池下方,停在一個不斷晃動的轎子前面。
“這里?”牛維曜皺著眉頭。
陳平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上前掀開轎子簾幕,牛維曜還沒有側身進去,里面的人已經一頭撞了出來。
撲通一聲,被五花大綁的尹照掉落在地上,嘴里還被塞了破布。
“這......這,”牛維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陳平也太膽大包天了,一路按察使被這樣綁來了。
“尹大人,你沒事吧?”現在不是追究陳平責任的時候,牛維曜急忙上前為尹照取出嘴里的破布。
“立刻!立刻斬了這個以下犯上的逆賊!”尹照臉色慘白,顯然被嚇得不輕,但是此刻牛維曜在旁,底氣也足了,指著陳平不斷咒罵。
看著四周已經聚集起來的兵卒,百姓,牛維曜心中一陣焦急。
“大人,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內部有建奴奸細,外面建奴大軍兵臨城下,我們需要組織守御!需要你來坐鎮!”牛維曜一邊為尹照解綁,一邊解釋。
尹照被牛維曜扶了起來,聽到牛大人的話,身子也已經開始抖動,開口道:“內外交困?”
“是的,大人。”
“也就是說九死一生?”
“若我們共同一心,兵卒,百姓,數十萬人共同守御!我們......”牛維曜搖了搖頭,情急之下抓住尹照的胳膊:“我們還有機會!”
“牛大人不要騙本官了!”尹照臉色一變,甩開牛維曜的手:“本官還有要務在身,告辭!”說完轉身便走。
“尹大人!”牛維曜大喝一聲:“遼陽城還有數十萬百姓!”
“現在的局面,遼陽守不住的!”尹照回過頭,咬牙切齒道:“你要死,你便去死!何必連累他人?”
“大人,你作為按擦使,為陛下行駛監察之職......”牛維曜語氣已經轉冷。
“本官的職責是什么不用你講,告辭了!”尹照冷笑一聲,不為所動,直接轉身而去。
“陳平!”牛維曜大喝一聲,叫了守備官的名字。
“曉得!”陳平一步邁出,伸手直接將尹照拽回,啪的一聲扔在地上。
噌的一聲,牛維曜抽刀而出,冰冷的兵鋒緊緊貼著尹照的細嫩的脖子,其上汗毛已經豎起。
“尹大人,吾再問一句,你愿不愿意與本官,與百姓,共守遼陽?”牛維曜看著尹照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本官是朝廷......”尹照此時已經嚇得股戰而栗,不能成言。
牛維曜并沒有給尹照繼續說下去的機會,直接揮刀,而后一斬而下!
“妄退著,死!”
咕嚕嚕,尹照的腦袋在地上滾動數米,才緩緩停下,不可置信的目光永遠定格在死亡的瞬間。
從尹照轉身的那一刻起,牛維曜已經決定殺了尹照,以定軍心。
很快,手下端來一碗碗烈酒。
看著眼前的百姓,軍卒,將官,牛維曜百感交集。
“諸位!今日為我遼陽城生死攸關之局,存亡在此一舉,沒有他途,”牛維曜高高舉起碗中滿酒,尹照的尸體還在腳邊,語氣悲壯而堅定:“朝廷養兵前日,用處就是在此時!為圣上,為百姓,為各自身家前途!唯有死戰!本官就在這里,與各位同生共死!”
“干!”
“唯有死戰!”數萬人齊聲大吼,聲若震天。
遼陽城頭上的大炮一次又一次的轟擊這城下死命前涌的建奴。
遼陽城外,建州也抬出了用于攻城的云梯,投石。
雙方的傷亡人數不斷攀升,城下,尸體已經高高堆積。
遼陽城內,皇太極帶著人馬靜靜躲避在一處事前安置好的院子中,距離城北門只有一里之地。
“貝勒,城外已經交戰許久,短時間內攻不進來!”一名親衛對著在屋中來回踱步的皇太極道。
“能聯系上那個人嗎?”皇太極停下腳步,看向自己的手下。
“朱大人一直和明軍主將在一起,沒有機會接觸。”
皇太極深吸一口氣,邁步到院子中,看了看天空,語氣堅定:“各旗已經連續作戰五個時辰,必須盡快結束,所以......”扭頭看向屋中眾人:“我等需要親自開門,迎接大汗!”
“貝勒,不用你親自犯險,我等即可!”親衛上前勸阻,這個任務可是幾乎九死一生,皇太極不應親自犯險。
“我不去,那朱大人也許下不了倒向我建州的決心,”皇太極嘿嘿一笑:“怎么說也是明軍的一個副總兵,也值得本王去走一趟!”
遼陽城門處,已經是橫尸遍地,血流如溪,分不清埋布了幾層尸體。
所有人都已經油盡燈枯,就連建州部隊都是剩下一口氣在苦苦支撐。
誰生誰死,下一刻就要揭曉,所以所有人都在等地對方倒地,所有人都在等待以壓倒對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城門下,身著明軍服飾的皇太極帶著手下已經到了。
最后一根稻草馬上落下,不過是屬于建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