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廳中,李元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不一會,林忠在下饒攙扶下走了出來,一身玄色青衣,空蕩蕩的右臂,看起來清瘦了不少。
“林大哥!”李元站起身來,身后的劉貴也躬身示意,略表尊敬。
林忠走到李元面前,笑著看了看眼前的年輕人,第一次見面時還是一個布衣子,提著兩個建奴頭顱來總兵府衙領賞,現在再見,已經是一城守備,可以庇護萬民了。
“坐吧,”林忠揮了揮手,命下人新上了兩盞清茶。
主賓坐下,幾人所談之事,自然免不了近日戰事。
“蒲河一戰的過程我也看了,可是定國,你在奏本中的描述可不盡詳實!”林忠扭身,用左手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自從受傷之后,醫囑在側,他已經許久沒有沾過酒水了,基本上以清淡為主。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建奴只有一支,勝利也只有一場,但是遼東眾將卻人人都想要分上一杯羹,無奈之舉罷了,”李元笑了笑,并沒有多,他相信林忠對其中門道比自己更加清楚,不論什么行業,都有潛規則的,后世有,這大明的朗朗青下,只多不少。
“大哥的傷勢如何了?”李元并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多糾纏什么,轉而問起了林忠的傷勢,距離受傷過于近一個月,上次來時,林忠還是臥床,現在可以下地,看起來是有些恢復了,雖然清瘦了不少,但是這種傷勢,能留下性命就已經謝謝地了。
“除了少了一只胳膊,其余的沒什么,”林忠看起來頗為灑脫,“只有一點,要學習用左手做事了!哈哈。”
李元看林忠心中沒有絲毫介懷的樣子,臉上也露出一絲微笑,這種病,最怕自己將自己困于心中,慢慢郁結成病,才是最傷饒。
兩人閑談一陣,又有下人送上了干果鮮食,放在桌上,默默退下。
“我那選鋒營眾將官用在手中怎么樣?還順手嗎”林忠向后靠了靠,話間雙眸中露出某種神采,好似能夠看到自己帶領著大軍再次沖鋒在遼東大地上。
耳邊好似響起第一次見到李元時,這個子的話:“馬革裹尸乃大豪情,吾輩軍人,死則死矣,就怕死在病榻前,被百病纏身而不得以起身......”
“都是以一擋百的好男兒,”李元看著林忠,雙目炯炯有神。
“不過......”李元輕聲一嘆,“林大哥,我這里還是缺人!”
嘴角輕微扯動,面帶笑意的林忠看著李元道:“你子又要勸我回到營中?一會你嫂子不一定怎么編排你呢!”
“戰事事大,子的些許名聲不礙事的,”李元看林忠并不拒絕,當下向前靠了靠,輕聲道:“林大哥,不需要你上陣殺敵,只要你在軍中幫我訓練兵卒,支起一桿意志,戰斗,紀律的大旗就夠了!”
“的容易,你子是不是還打了什么主意?”
“呵呵,大哥,這剩下的事情你到了蒲河就知道了,以后我們手中這只部隊,將會令建奴膽寒,令世人震驚!”李元伸出兩只手指,“給我兩年時間足夠了!”
“此事明日給你答復!”林忠看了看色,繼續道:“我叫人準備了晚飯,今日破例,陪我喝兩杯,給大哥講一講你蒲河城下如何以一破千!”
“大哥有命,弟自當遵從!”李元拱了拱手笑著道,他知道林忠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兩年只是李元隨口出的數字而已,等林忠上了賊船,就別想下去了。
席間,李元與林忠喝酒,劉貴在一旁作陪,倒是吃的熱鬧。
“大哥,我聽那唐有望家中還有公子?”李元吃了一口酒菜,向著林忠問道。
林忠斜眼看了李元一眼,神色中滿是警惕,這小子不會想讓我父子二人都替他賣命吧 “下個月會那安排他去膠東半島,登州地方有他族叔,幫助照看一二,也方便歷練。”林忠實在不想讓自己兒子直面建奴,不過在膠東地方上鍛煉一二還是可以的。
“膠東,登州?”李元口中嚼著一塊嫩肉,腦中盤算著登州的地理位置。
“是個好地方!”李元點零頭,向北可以進逼遼南,向東入海可以行商貿易,向南入江浙膏腴之地,向西......那里直隸所在。
“確實是個好地方,”李元又重復了一句。
幾人吃酒并不多,考慮到林忠的身子確實還需要調養,不能過多勞累,李元看了看時辰,差不多就開口告辭。
“大哥,弟先行告辭,有事往驛站去信便可,色已晚,就不叨饒了,不然以后嫂子不讓弟進門了。”李元著笑話,想林忠告辭。
“你子端是賣乖的一把好手!”林忠笑罵一聲,揮了揮手,“去吧,我就不送了,明日會給你消息。”
出了府門,李元和劉貴帶的兩個衛兵也從門房出來,他們自有林府的廚房給照顧飯食,倒是沒有餓肚子。
騎馬走在路上,李元已經有些醉意,今喝的不多,但是心情暢快,稍微喝了一些便已經上頭,有些暈暈乎乎的。
街面上巡街的兵仗隊,看到李元幾人自是不敢上前打擾,只是躬身站在一邊,等李元先行通過。
他們不認識李元,但是緊緊跟在李元背后的劉貴他們還是認識的,遼陽城原來的城坊把總。能讓劉貴跟著保護的人,那他們絕對惹不起的。
林府。
李元走后,林忠就回到書房之中,看著眼前的信紙,也不話,默默地思量著什么。
妻子董氏端了醒酒的紫梅湯進來,看了一眼丈夫,暗暗嘆了一口氣,將湯水放在桌子上,走到林忠身后,伸出素手在其肩上輕輕揉捏。
“大人是在考慮前往蒲河嗎?”董氏輕聲開口問道。
“夫人......”林忠開口,卻不知些什么。
“我大哥給你的信中已經明了,我們的綱兒去燎州,他這個舅舅自會照看,同時,你也可以自請前去登州,何必在這遼東,冒著死生不知的危險,辛辛苦苦搏一個身后姓名?”董氏著,淚水已經流了出來,“你們男人家的豪情,我這婦人是不了解的,但是你們盡忠報國后,到底把家中老放在了哪里了”
“夫人,”林忠伸出僅存的左手,握住發妻的柔荑,輕聲道:“這幾日,我會安排你去登州,你和綱兒在大哥家中借住些時日,但是為夫,實在是不甘心就這樣離開,這埋骨我數萬同袍的遼東大地!”
“等此間形勢好轉,我會去登州找你們,好不好?”林忠輕聲對著發妻道。
同時,林忠已經感覺到一滴滴淚水落下,拍打在自己的臉頰上,冰冰涼涼,但是情深意牽 “我會和夫婿一起去蒲河......還有靈兒妹子,我們已經商量好了,如果大人執意要去,結發夫妻,斷然沒有分開的道理,”身后發妻輕柔的聲音傳來,落在了林忠心間......
“君所往,吾亦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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