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身下駿馬奔馳中帶來的劇烈顛簸,腿部與馬鞍的強烈摩擦使得李元感覺大腿滲出的鮮血可能已經和內襯黏在一起了。
但是此時李元并沒有什么心思去考慮這些小事,身后越來越近的建州斥候,使得李元心中有些焦急,算上兩世為人,這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參與到戰爭的漩渦之中,也許歷史滾滾的車輪碾過,李元的身影就會消失于茫茫遼東大地,如同這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中死去的大多數人一樣,默然無聲,不會被歷史記住,不會被后來人知曉,那時,恐怕只有玉兒會為自己失聲痛哭,然后也被捻入歷史塵埃,隨著沈陽城破而消失于世間,這亂世之中,命如草芥!
“李元,集中注意力!此時可不是退縮的時候,前面馬上到岔路了,什么時候帶身后那些建奴入谷?”一直緊跟在李元身旁的林忠看李元有些心不在焉,立刻厲聲提醒道。
“媽的,呼!”李元深深呼出一口濁氣,此時的確不是三心二意,瞻前顧后的時候,看來兩世為人,還是有些惜命啊,李元心中自嘲一聲。
“林守備,前方岔路左拐,再一里遠就是入谷之口,你先派人快馬進去通報一聲,讓經略有所準備!”李元心中一定,神思電轉,對著李忠說到。
林忠深深地看了李元一眼,不知方才眾人聽從了眼前這年輕人的意見是對是錯,但是此時已經不是后悔的時候了,眾人的性命都綁在了一根繩上,身死以報國還是加官進爵就在此一舉了。
當下林忠不再猶豫,朝身后兩名手下命令道:“保護好李元,吾先進谷報信!”
話音剛落,雙腿一夾馬肚,馬鞭向后猛地抽起,坐下戰馬嘶鳴一聲,便向著谷中疾馳而去。
李元四人身后的建州十八騎斥候見前方有一人突然加速疾馳而去,當下便緊催胯下戰馬,煮熟的鴨子在嘴邊給飛了,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刀疤臉頭領此刻已經看清李元身著服飾,心中大喜過望:“看這這著裝,莫不是明朝那邊的巡撫,總兵官之類的大魚吧,天可憐見,我復扎要在大汗面前露臉了,”想象著大汗有可能將巴圖魯的稱號賜予自己,刀疤頭領臉頰上的刀疤又開始隱隱作痛,當即抽出腰刀,自感豪氣頓生,奔馳之中疾呼:“抓住那幾名隨從者,賞奴才兩名,抓住那紅袍玉帶者,賞奴才三人,美人兒一個!勇士們,給我沖啊!”
十七位建州騎兵聽到頭領搬出賞賜,立刻在疾馳之中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呼號!像是要將李元等人生吞活剝一般,霎那間兩隊人馬相距不過五百米,憑建州斥候駕馭戰馬的速度,幾個呼吸之間便可以趕上了。
此刻李元已經看到林忠縱馬進入谷中,當即扯動韁繩,領著身后兩名騎兵左拐,也向著谷中飛馳而去。
刀疤頭領看到李元等人縱馬進入一處山谷,心中冷笑:“真是自尋死路,此處山谷乃是絕路,谷中長約一里,盡頭就是積年密林,我看你們還怎么跑!”當下催馬更急,帶著手下一眾進入谷中。
山谷之中,熊廷弼與尤世功早已埋伏于谷頂,林忠進谷之后,不過片刻就看到李元三人縱馬而至。
熊廷弼方才拒絕了尤世功脫下的綿甲,一會必有一場血戰,將官比自己更需要甲盔,所以此時熊經略身著素白棉服,在深秋寒冬交接的時節,身著棉服已經非常單薄了,但是熊經略的手心依然汗水淋漓,摸著雕刻繁復精美花紋的劍柄,熊廷弼心中暗道:“此戰必勝之!”
說話間,李元三人已經入谷,抬頭看了看谷中地形,暗呼一聲:“這具身體的記憶還算準確,”此處山谷南北走向,長約五百米,寬不過十丈,盡頭便是密林,東側陡峭,西側低緩,李元扭頭看向后方追來的建州騎兵,冷笑道:“為你們挑個好墳頭吧!”
幾個呼吸間便已經縱馬到谷地盡頭,林忠就在谷地盡頭等待,四人會合之后,當即扭轉方向,一字排開,冷冷地看著剛剛魚貫進入山谷的建州十八名騎兵。
此時刀疤頭領看著對面年輕的有些過分的大明高官,嘴角微微扯動,將抹刀在衣袖上擦了擦,然后向前一舉:“兒郎們,活捉那尼堪!”
身后一眾騎兵早就按捺不住,聽到老大發話了,立刻呼嘯著沖殺而去,一里不到的距離,幾個呼吸便能殺至。大明那邊的語言這刀疤頭領倒是能說上兩句,但是此時他不愿說話,勇士怎么會和和將死的羔羊廢話呢?
西側山谷上,尤世功見那建州騎兵開始沖殺,立刻將寶刀拔出,就要帶著手下沖出,剛要起身,右肩突然被一雙大手按住,尤世功扭頭一看,有些愕然道:“大人?”
熊廷弼盯著谷中奔馳的建州騎兵,面無表情的說到:“再等一等。”
李元在谷地盡頭看著十幾個騎兵向己方沖來,瞄了一眼山谷上熊廷弼的伏擊點,心中默道:“熊大人,希望你的布置靠譜,”當下也不等熊廷弼那邊的伏擊啟動,大喝一聲:“聽令!”
在李元身旁肅立的林忠立刻答到:“屬下在!”
另外兩名騎兵先是一愣,立刻接口道:“屬下在!”
李元冷冷的注視著前方疾馳而來的兵馬,怒喝道:“拔刀!殺虜!!”
隨后反手將腰刀拔出,大喝道:“有我無敵!宰了建奴,一血前仇!殺!”話音未落,李元便已經催馬沖出,林忠緊隨其后,身后兩人見狀立刻催動胯下坐騎,緊緊跟著李元向著敵軍沖去!
此時生死存亡,有我無敵,熊廷弼那邊的布置他不知曉,但是再不上,等熊廷弼那邊沖出,李元四人就要被先砍成肉泥了。
此時熊廷弼看建州騎兵已經沖到谷地中部,便不再猶豫,起身大喝道:“眾將聽令!殺敵!破虜!”
終于聽到命令,尤世功猛然縱馬躍起,揮舞著寶刀:“殺!”不等身后騎兵跟上,便一馬當先,順著山坡一沖而下。
而熊廷弼身旁還留著五名騎兵在一旁,并未上馬,正埋頭向著手中武器填充彈藥---鳥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