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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4 對不住

  葉府尹回到家,給女兒說了錢判官答應和離,答應讓葉家帶走孩子,條件是向陽兄妹永不改姓。

  葉怡珍含淚給父親行禮,“多謝爹,女兒給爹添麻煩了。”

  “別說這話,爹應該做的,這不是麻煩,爹不護著你們還算爹嗎?”

  葉田卓著急,問道:“爹,那個外室是爹安排的?”

  葉府尹故意問道:“怎么?不是你安排的?”

  葉田卓糊涂了,搖搖頭道:“我可沒出手,我要是出手也得看錢家什么反應,還有,我有那么傻嗎?讓那人來咱家門口跪著,要桂也得給錢家跪著去。”

  葉府尹眼里有絲戲謔,道:“聽你在門口說的話我以為是你安排的,我還想你做事太簡單了,回頭人家把你賣了,錢家不得為難你大姐?”

  葉田卓解釋道:“我那是說給外人聽的,要是讓她說出姐夫的名字,別人一猜就猜到是咋回事,不是為了大姐和外甥們著想,我恨不得全應天府都知道錢宜民做的好事。”

  葉府尹點點頭,說道:“還能想到這,不錯。不說這個了,以后你大姐就在家住著,你可得要多照顧點。”

  葉田卓說道:“那肯定,我當兄弟的不照顧那還是人嗎?”

  又對葉怡珍說道:“大姐,你放放心心住下,不要有任何負擔。不說大嫂二嫂,就是我媳婦也不會多說一句。我媳婦的性子和大鐵娘一樣直爽熱情,就是有點馬大哈。以后等我媳婦回來,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大姐可別放在心里。”

  葉大姐含淚含笑點頭。

  在廣信府見過弟妹,一看就是爽朗的人,雖然讀書不多,但是坦誠。

  現在想一想,做人坦誠是多么珍貴的品格。

  葉府尹說道:“一會等向陽回來我給他說,他是長子,快十歲了,也該懂事,應該體諒親娘。”

  葉大姐說道:“爹,我來給他說,我和他父親的事,我要面對,他也得面對。”

  葉府尹說道:“也好,我是他外祖父,讓他有什么想法跟我說說。”

  葉田卓去豆家接了外甥們回來,葉怡珍讓小弟照看女兒,把兩個兒子叫回自己屋里。

  錢向陽心里忐忑,最近母親讓他陌生,雖然母親裝著和平時一樣,他能感覺出來,母親和父親之間發生了事情。

  父親一直沒回來,母親說在外面和先生讀書,要好好考試。

  今天是揭榜的日子,為何小舅要把他們兄妹送到豆家?

  不應該是一家人一起等結果嗎?

  “娘,爹中了嗎?”

  葉怡珍微微一笑,道:“中了,第三十名。”

  錢向陽哥倆臉上露出歡喜。

  葉怡珍說道:“今天娘要給你們說個事。”

  錢向陽臉色變了,收了笑容,錢向榮恐慌的看了看哥哥,又看看母親。

  葉怡珍說道:“我和你父親因為彼此不和,決定分開,你們兄妹三人跟著娘住在外祖父這。對不起,一直到現在才給你們說,之前娘也在猶豫,決定好了才能告訴你們。”

  錢向陽眼里慢慢流出淚水,錢向榮哭了,哽咽道:“娘,爹要是做錯什么,讓爹改,爹改了娘原諒爹好不好?”

  葉怡珍把兩個兒子摟在懷里,閉著眼,眼淚一直流。

  “對不起,對不起,娘沒法…,娘對不住你們。”

  錢向陽拍拍母親背后,忍著淚,說道:“以后有兒子,有我和弟弟。”

  葉怡珍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錢家,目前還住在葉府尹準備的宅院里,錢判官一直等讓他回廣信府的通知,在應天府等了這么久,沒動靜,知道是葉府尹打了招呼。

  現在又得等兒子的任命下來。

  如果沒有兒子的這個事,錢判官早該返回,兒子有這個成績,隨便留在應天府。

  如今不敢奢望,葉府尹不動手腳就算看在向陽兄妹份上了,不然打發到邊關小城當個縣令錢家能如何?

  沒過幾天,沒等錢判官發話,那個外室抱著兒子上門了。

  沒跪在門口,進屋跪下了,說有了身孕,希望錢家太爺收留她們母子三人。

  錢判官首先看向兒子,見他一臉驚異,明白又是那女子自己的主意。

  他無力的擺擺手,話都不想說一句。

  那女子驚喜,站起來緊緊挨著錢宜民,哀求的眼神,快落下的眼淚。

  錢宜民不知為何,心里突然煩躁起來,他接過孩子,默默轉身出去。

  女子給錢判官夫妻福了福身,急匆匆跟著出去。

  錢夫人松口氣,又怨恨起來,怨恨兒媳不賢,沒廉恥,別人家的媳婦主動給相公安排妾室,她到好,善妒,容不下人。把三個嫡孫帶走,讓錢家丟人現眼。

  看著丈夫扶額低頭,錢夫人慢慢站起來說道:“老爺,她懷了身子沒法照看大的,我接過來照顧。”

  錢判官頭也不抬,仍舊是擺擺手,錢夫人趕緊福身出去。

  錢宜民的下放通知終于來了,在衢州府的定陽縣當縣令。

  錢判官松口氣,感激葉府尹,沒動手腳為難錢家不說,能得到這個職位算是好的了。

  這會了不可能奢望能留在應天府,沒找個理由說沒有空缺,等著排隊。

  錢判官的回廣信府通知也下來了,他是官員,得聽朝廷安排,不能私自亂走。

  走之前給葉家提出想見見孫子們。

  來了之后,就沒見過孫子,兒子做的蠢事沒解決,他很難開口讓孫子回去見他們,開始想著等兒媳帶他們回去就能見到,誰知后面是這個結果。

  葉府尹答應了,親自帶著三個孩子來了,葉怡珍沒出面。

  錢宜民剛想稱呼岳父,又閉嘴,只是行禮,臉色憔悴。

  錢向陽牽著妹妹,和弟弟向榮一起給祖父祖母磕頭,又給父親磕頭。

  錢夫人捂著嘴哭,錢宜民把兒子攙起來,抱著女兒,摸摸兒子的頭,嘴唇哆嗦著,沒說話。

  錢夫人站起來,接過孫女抱著,說道:“我帶他們回屋,從家里帶來的東西給他們。”

  錢判官點點頭,葉府尹和藹的說道:“去吧,好好陪陪你們祖母。”

  錢宜民想跟著去,葉府尹說道:“向陽他爹,你留下,有些事給你說話。”

  又招呼他和錢宜善坐下,仍舊是和藹態度:“坐下說話,不管如何,總歸是向陽他爹,你我翁婿沒有緣份,可我是向陽外祖父,你是親爹,這個關系變不了。”

  錢宜民兄弟躬身道謝,坐下來。

  錢判官感激,葉府尹大人大量。

  沒等他說感激的話,葉府尹說道:“為了這層關系,我也希望向陽他爹將來過得好,能施展抱負。男兒自當為朝廷出力,為百姓謀利,我家田卓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豆腐。”

  他知道這話是豆家媳婦說的,在外提一個婦人不好,只好說是自己兒子說的。

  錢判官道:“葉大人說的對,我等讀書人寒窗苦讀,參加科舉,收朝廷重用,不止是光宗耀祖,是為朝廷辦事,當好父母官,夫為人臣者,以富樂民為功,以貧苦民為罪。”

  最后厲聲對兩個兒子說道:“你們都記住了嗎?”

  錢宜民兄弟趕緊站起來躬身回答:“兒子記住了。”

  葉府尹接著說道:“定陽縣,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山川多,行路不便,但那里算是富饒,雨水足,只要沒有天災,百姓的日子會好過。”

  他詳細說了那里的具體情況,還有衙門里的人一些情況。

  錢判官更是感激,定陽縣離廣信府不遠,什么情況他知道,雖然沒有葉府尹知道的那么詳細。

  葉府尹是為了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才去查的,不然怎么會了解的那么清楚,他又沒在衢州府做過官。

  錢宜善羨慕,哥哥把岳父家得罪完了,可是葉府尹還能幫著找了個好地方,離家又近。要是去了西南或者西北,哭都沒有用。

  又氣大哥,做的什么事嗎?

  錢宜民心中復雜,他以為葉家會為難他,會動手腳把他打發到偏遠地區。葉府尹想如此做,完全能做到。

  葉府尹說的全是真心真意,把查來的一點不漏的告知錢家。

  得到了錢判官親自躬身感謝。

  最后,葉府尹說有些話要和錢判官說,錢宜民兄弟退下。

  等兒子出去后,錢判官說道:“葉大人,等我回去后,我把向陽他娘的陪嫁收拾出來派人送過來,還有我錢家會每年給筆銀子,是給向陽兄妹的,我是他們祖父,該我錢家出的不會少一分。”

  那天只談到和離和孩子歸誰的事,其他沒來得及說。

  葉府尹道:“這個不急,我和你做事,平心而論,不用放在桌面上說。”

  錢判官羞愧,更加覺得對不住兒媳和孫子們。

  人家一句錢財的話都沒提,不像有的人家,親家翻臉,恨不得動刀子。

  葉府尹說道:“你的兒子,你肯定比我了解,我是在這件事上,才發現他兒女情長,當斷不斷。為官最忌諱這個,錢大人,我最后說一句,人老了呀,話就多,不說吧,忍不住,總想看著小輩能成才。”

  錢判官賠笑道:“您說,我知道您是為了向陽他爹好,說了是為他好,我明白。”

  葉府尹嘆口氣道:“多好的孩子呀,被自己誤了,希望他能長個教訓。不過也是太年輕的緣故,經過事會長大。”

  “對對,是我教子無方,早應該讓他做點事,不該只顧著讀書,多經歷點事。”

  “這個身邊人呀,得有個明事的人,可以找個信得過的幕僚,有人提點著,學得快。我那小兒子自小頑皮,我又忙,不能成天跟著他,他又不愛讀書,四處瞎逛。不怕他有多大出息,就怕他學壞了。所以呀,我找了兩個先生,兩個小廝,輪番跟著他。要是我兒子惹事,先生和小廝先受罰。幸好我兒子心善,自己挨打不怕,連累別人挨打不忍心。倒也能聽得進別人勸說。還好還好,總歸沒長成歪脖子樹。這要是長成無法無天的紈绔,能把我葉家一家子都毀了。”

  錢判官太明白了,太有感觸了,他岳父家不就是出了一個被長輩偏疼的子孫,后來惹了事,岳家才敗落下來。

  不是他信守諾言,如今的夫人就不是現在的這個。

  錢判官明白葉府尹的意思,就是你這個兒子放出去你能放心嗎?你得找個好幕僚跟著一起,自己還得緊盯著不放。

  將來不說再可憐哪個女子領回家,這個是小事,要是惹了能把你錢家都毀了的大事,你錢判官才傻眼哪。

  錢判官太感激葉府尹了,人家對他推心置腹,才能如此提醒。雖然他自己也能想到這個問題,可是兩家不是才結怨嗎?

  瞧,人家!

  難怪能一路高升,就憑對人如此誠懇,誰不愿意結交呀。

  前面兩個剛沒親家緣份的老頭誠誠懇懇,后院錢宜民看著兒子,不知說什么。

  錢夫人抱著錢雨晴,摟著錢向榮哭哭啼啼,錢向陽一旁站著。

  他手上拿著祖母給他們的禮物,如果父母沒有分開,今天的場面應該是骨肉團圓,喜極而泣。

  現在是分離。

  錢夫人哭了一陣,擦擦眼淚,道:“你娘太狠心,自己走不說還要帶著你們走。祖父祖母和你爹舍不得你們,你祖父和你爹怎么賠不是你娘都不回頭,好狠的心。”

  想一想就氣,忘記丈夫交代過別給所以說大人的事。

  “誰家沒有妾室?你爹守著你娘十年,沒說往屋里領人。不看在夫妻情份上也得看在你們兄妹三人面上,認下了又能如何?怎么說都是你爹的種,孩子又不讓她養,不想見給個屋子住不見面就是了,非得帶你們和離,一點情份都沒,太狠心了。”

  她想著葉家肯定會把錢家說的一分錢都不是,兒媳肯定會把兒子做的事給孫子們講。所以她更要說,得讓孫子們知道,錢家是無可奈何才放手,不是不要他們。

  錢向榮驚呆,原來母親是因為這個才和父親分開?

  他六歲了,多少的知道事了。

  錢向陽皺眉,之前就懷疑是因為這個,還真是的。孩子都有了,那就是在廣信府認識的人?

  難道祖父祖母已經把人接回家了?所以母親生氣?

  這時門口站著一個女子,抱著個嬰兒,怯怯的說道:“老夫人,向明醒了,一個勁的哭鬧,要祖母抱哪。”

  錢夫人趕緊把雨晴交給錢向陽,走過去抱著那個嬰兒,又對那女子說道:“不是不讓你抱明哥兒嗎?小心摔了他。”

  那女子是是的賠禮,退下了。

  錢夫人抱著嬰兒坐下,對孫子們說道:“這個是你弟弟,叫明哥兒,明年還要添個弟弟或者是妹妹。你娘不走多好,家里兄弟姐妹五個。向陽,你是老大,記著,以后要照顧弟弟妹妹,他雖然不是你娘生的,可是和你們一個爹,是親弟弟,你長大了可得幫著他們,別聽你娘的,以后回錢家,祖母等著你們。”

  錢向陽驚呆,難道祖父祖母來帶著父親外面的女人和孩子一起來的?肚里還有一個?

  父親說,母親要是生個弟弟就叫向明,明哥兒。父親把弟弟的名字給了別人。

  心里不由得對父親生氣,都欺負母親。

  難怪母親那么傷心難過。

  錢向榮緊緊貼著大哥站著,想哭。

  錢雨晴掙脫著從大哥懷里下來,害怕的拉著大哥的手說道:“走,哥哥,找娘去,我要娘。”

  錢夫人拉下臉道:“沒見你爹就要走?沒良心的,和你娘一樣,喂不熟的白眼狼。”

  錢向陽緊緊抿著嘴,想著以前祖母為難母親,父親勸解母親,說祖母沒讀過書不會說話,別計較。

  這不是不會說話,是心壞。

  母親對祖父祖母孝敬,恭順,可是祖母看不上母親,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認得幾個字會記賬就行,又不是男子,看書是偷懶。

  父親說看他的面,讓母親順著祖母。

  錢雨晴哇的一聲哭了,錢夫人懷里的孩子也哭了。

  錢夫人對孫女喝道:“別哭,把弟弟都嚇哭了。”

  站起來抱著哄。

  錢向陽抱起妹妹,說道:“祖母,孫兒告退。”

  錢夫人站住說道:“你們等下,等弟弟不哭了祖母再和你們說話。”

  門口站著兩個人。

  錢宜善恨恨等著大哥,錢宜民痛苦。

  錢宜善走進來抱起侄女,對錢夫人說道:“娘,你給向陽說這些干嘛?誰把那個孩子抱進來的?”

  錢夫人說道:“鬧著要祖母抱哪,我是祖母不能抱嗎?向陽他們離開咱家,這個是他們親弟弟,得讓他們知道。”

  錢宜民呆呆的站著,對面的兒子平靜的看著他。

  “娘說,爹娘性子不和才分開。”

  錢夫人怔住,錢宜民…

  “爹對不住你們。”

  錢向陽搖搖頭,道:“爹對不住娘,兒子對不住爹。”

  他拉著弟弟向榮跪下給父親磕頭。

  對不住是因為跟娘走,前面是娘帶他們走,現在是跟娘走。

  是錢宜民的兒子,錢宜民聽得明白,一臉慘白。

  錢向陽站起來,接過二叔手里的妹妹,給祖母行禮,給二叔行禮,道:“孫兒走了,祖母保重。”

  “二叔,侄子走了,多保重。”

  又對錢宜民行禮道:“父親,兒子會照顧好娘,照顧好弟弟妹妹。”

  錢雨晴緊緊摟著大哥的脖子,一臉的淚水。

  錢夫人惱怒道:“看看,和他們娘一樣…”

  錢宜民大喊一聲:“娘…”

  嚇得錢夫人懷里的孩子又哭起來。

  錢向陽頓了一下,一手抱著妹妹,一手拉著弟弟,往前面走去。

  錢宜善趕緊追過來,要抱侄女,錢雨晴不肯撒手。

  前面的錢判官看到孫女哭了,以為是祖孫好久沒見,夫人惹得孩子們哭一場,沒多想。

  葉府尹帶著外孫們回家。

  等錢判官知道后面咋回事,氣得給了夫人一巴掌,讓她以后不能見兒子的妾和孩子。

  回到廣信府,錢判官火速把身邊的兩個跟了他多年的幕僚排到定陽縣,并給兒子納了個二房,一個妾也是妾,多一個也沒所謂。

  女人不是又懷了嘛,在家待產好了。

  之后,在家的妾生了個閨女,外面的妾生個閨女。

  在家的妾松口氣。

  她沒想到葉家女竟然這么剛烈,帶著嫡子女走了。

  走了好,她兒子以后就是大房的老大了。

  因為懷孕,只能呆在錢家不能跟著去,老爺給相公納二房,哼!她才不怕,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相公,原配都能打敗,一個妾算什么?

  因為懷孕,兒子只好由婆婆照顧,老爺不知從哪接回來一個姑太太陪著婆婆住,兒子由那個姑太太照顧,起名叫錢平,庶出沒排行。

  她不怕,庶出也是大房目前的長子。

  等她生了女兒坐完月子后,想抱兒子回來,誰知道兒子沒抱回來,女兒也被抱走。

  她傻眼!

  然后來了兩個媽媽教她學規矩,當妾的規矩。

  錢家中饋由二房嫂子打理,吃個什么都要不著。

  錢家女眷哪個不恨她,原本葉家的親戚都會是她們的助力,錢宜善回來好好的給媳婦說了在應天府的事。

  見過的那個葉家小兒子立了大功,長公主的長女是葉家干閨女,葉家小兒子人不大,結交的都是貴人。岑家未來家主是他好兄弟,那不是吹,他去岑家跟去鄰居家串門一樣。

  二房媳婦原本和葉怡珍相處的不錯,大嫂娘家比她娘家門第高,人又和氣,從來不為難別人。

  原來還指望自己兒女以后能跟著沾點光,全被這個女人給毀了。

  男人看不明白女人的伎倆,二房媳婦哪里會被她糊弄?

  公爹為何讓她們母子回來,不回錢家,以后抱著孩子要挾錢家更完蛋。

  二房媳婦都不用請示,明面上讓人挑不出任何,暗地里內宅的道道還不是輕輕松松辦了。

  那女人哪里知道大戶人家是如何,以為歸攏了男人的心,就是享福的日子。

  別說錢宜民不在在,就是在家,他能如何?

  全是雞毛蒜皮的內宅事他能為妾出頭?

  躲在外面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日子一去不復返。

  那個女人終于知道她向往的大戶人家是什么樣,當妾是什么樣。

  為何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以前鎮上有個當妾的回娘家,穿金戴銀,抱著兒子耀武揚威,一擔一擔的貴重禮物往家拿。

  誰能告訴我這是咋回事?

  女人想去找相公,一個妾你想干啥就干啥?

  那好,忍。

  等丈夫回家時,哭哭啼啼,梨花帶雨,說孩子見不到,心都要碎了。

  相公說孩子由長輩撫養是好事。

  她又說要陪著愛人,要去伺候愛人,兩人想愛怎么能分開?

  可是相公變了,對她不耐煩了,讓她在家好好孝敬長輩。

  她一個妾怎么孝敬?輪也輪不到她。

  她想偷著跑,去丈夫那,以前從廣信府到應天府她大著肚子都能去,雖然是相公安排人送她,不也是她堅強嗎?

  問題是,她連錢家都出不去,別說偷著跑了。

  一個媽媽來給她說,誰家的妾在外面一夜沒回來,回來后就沉塘了。

  別說妾了,正室奶奶如果無緣無故一夜不回家,等著被休吧。

  忍,只能忍,我還有孩子。那個女人如此想。

  三年后,相公回來了,犯錯回來了,因為心好幫人擔保,沒想到虧空了糧食。

  錢家補上窟窿,讓他主動辭職,回家呆著。

  女人欣喜,她不求相公有太大前程,只要兩人能在一起,她才能有好日子過,錢家家大業大,少不了她兒子的。

  誰知道老爺給相公續弦了,一個大齡女子,克死三個未婚夫,娘家在衢州府。

  大奶奶讀書人家出身,規矩死板,恨不得走路邁左腳還是右腳都能說出規矩來。

  帶著龐大的陪嫁人。

  相公的二房對大奶奶恭恭敬敬,每天立規矩,孩子都見不著,還高興自己的孩子能由大奶奶撫養。

  那女人不屑和二房一路,沒本事。

  大奶奶安排相公晚上去哪,到了她屋里,她施展溫柔,相公皺眉,說成何體統,不知羞恥。

  女人驚呆了。

  往日的柔情蜜意,相公說喜歡她如此,說女人就該這樣。

  相公不再進她的屋,過了幾年,老爺讓相公辦了個學堂,當教書先生。

  等兒子成親,給大奶奶磕頭,等女兒出嫁,她想偷著去看,聽到女兒給陪嫁媽媽說:別提她!我沒有親娘!我恨不得婆家以為我親娘死了!

  女人想上吊,被人救了,大奶奶給她說別給錢家帶來晦氣,一個妾,像貓狗一樣,給你吃的就好好活著。

  女人白天坐在門口,夜里躺在床上,一直到她被人稱呼是大房的老姨娘。

  有一天,前面鬧哄哄,掃地的婆子激動的說大少爺回來了,高中回來了。

  大少爺?

  就是他娘被我趕走的那個?

  女人掙扎著爬起來,問道:“是向陽嗎?”

  婆子呵斥道:“大少爺的名義哪是我們奴婢能叫的?”

  “他娘哪?還活著嗎?”

  那婆子是府里老人了,錢家的事瞞不住下人,以前的大太太因為大老爺背地里養外室和離走了誰都知道。

  婆子鄙視那女人一眼,道:“大少爺的母親是女先生,還是一品誥命夫人。”

  說完又惋惜道:“咱大老爺沒福,眼瞎了。”

  又鄙視女人一眼。

  為了這個像鬼一樣的女人,拋棄葉府嫡女,就像二太太說的,太傻。

  那女人愣住,一品誥命夫人?

  我是什么?

  幾天后,婆子發現她沒了氣。

  去稟告老爺太太,老爺皺眉,大太太說按照規矩葬了吧。

  規矩是妾室不能進錢家祖墳,找個荒郊野外挖個坑埋了。

  女人的一雙兒女也沒來看她最后一眼。

  錢家大老爺錢宜民有天晚上做夢,夢見在最早的外宅里,那女人給他唱小曲,偎依著他,說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他說好。

  深情相擁。

  綿綿起伏的山呀,溪水潺潺。

  錢宜民一下驚醒,心怦怦跳。

  耳邊還是那女子婉轉的歌聲。

  第二天晚上,又是如此。

  嚇得他一個人睡,怕說夢話。

  接連幾天如此,他快瘋了,親自給那女人燒紙,只敢半夜偷偷摸摸燒。

  誰知道回屋的時候絆了一跤,爬不起來了。

  之后癱在床上,大太太派人伺候他,伺候的很好,但從不親自動手。

  最怕的是每天晚上那女人來給他唱歌,說的都是以前倆人柔情蜜意時說的話。

  夢里他也柔情蜜意,他很清醒的看著倆人柔情蜜意。

  他那會是這樣?

  夢里向陽他娘很模糊,年輕的他覺得內疚,對妻子溫和,對孩子們親熱,盡量補償。

  可回到女人那里,忘了妻子和孩子,倆人恨不得整天守在一起。

  錢宜民哭了,喃喃道:“對不住,對不住。”

  可是那女人莞爾一笑,說:“那好,咱們同生同死。”

  錢宜民像是沒聽到,還在繼續說:“對不住,我錯了,對不住。”

  一年后,癱在床上的錢宜民在那女人死的同一日子沒了氣。

  大房由太太太掌家,經常給向陽兄妹送去禮物,價值不菲。

  等她兒子娶媳婦,大太太把家交給兒媳,一心帶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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