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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0章 景德元年多事的正月

  住持道,“他告的這件事真的不算小事了,當年誰都以為真宗皇帝要發雷霆之怒,整座白云寺要有覆巢之禍,所有僧眾都活不了!”

  說到此處,住持的臉上已微然變色,“然而,官家的處置結果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不得不感嘆大宋官家對佛門的寬容。”

  康王不動聲色的在住持臉上看了好一陣兒,然后毅然扭身大步出了小院,眾人隨著他一起走出來。

  人們重新坐定,小僧換了新沏的洪州雙井白芽,然后退出去了。

  茶氣氤氳,縷縷幽香緩緩沁入人的肺腑,住持知道自己該從頭講講了。

  他說——

  真宗景德元年春正月丙申日,京師地震。數日內京師地再震。丁未日京師地復震。辛丑日,官家下詔:民間涉及天象的器物、讖候禁書,一并繳納所司焚之,匿藏不報者死罪①。

  在改元景德之后的正月里京師接連發生地震,這是天象示警啊,城中民屋成片的倒塌,壓傷壓死民眾不計其數。

  宮中殿宇也倒了兩座,壓斃了二十多名宮人,一時間人心惶惶。

  官家在此時發布了一道旨意,收繳焚毀涉及天象的器物和書籍。

  這很正常,凡事要找原因,要做出及時的反應。

  一段日子不知不覺溜過去了半個月,有關的衙門口幾乎也沒收繳到什么有關的器物書籍。

  這也很好理解,與其把東西交出去,還得在官府中被記一筆對將來沒什么好處的底帳,何不我自己偷著砸了,燒了,人不知鬼不覺的還沒有后患。

  白云寺當時也沒什么事,沒有上繳任何東西,也沒有偷著燒砸什么,僧人們平靜如常的念經禱告。

  只有在面臨著大好事時,才有極大的可能冒出來不好的事情!

  至理。

  景德元年正月晚一些時候,寧晉軍一個姓王的知州上奏章了,他說在當地的田間發現了嘉禾!

  一株禾莖上竟然生出了三個又長又粗的穗子!為了說明這支合穗的嘉禾②長什么樣子,王知州還專門畫了一張詳圖呈報上來。

  晉寧軍就是河東路的葭州,說它在河東路指的是隸屬,地方卻在黃河的西邊。

  不論該地是山西還是陜西,反正大冷的正月里北方出了嘉禾。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支嘉禾是去年的,王知州畫圖就畫了半年,然后正好正月里天象示警,京師頻繁的地震,王知州立刻向京師報告了祥瑞。

  官家異常的高興,景德改元的正月里總算出了件令人高興的事,他想慶祝一下,辦一場盛大的佛事求告神明。

  他立刻派內侍趕到白云寺傳旨:某日要在京師舉辦盛大的佛事祈福,由白云寺的方丈來主持。

  京師寺院無數,官家選中白云寺是全寺的榮譽。

  也是方丈的榮譽,方丈已經很老了,也許這是他坐化前的最后一件可以親自主持的盛事了,方丈很老了,只要說說他的經歷,便沒必要細究方丈的確切年紀。

  太祖皇帝登基以后初次到白云寺燒香,他隨口問寺里的人,“朕需不需要也叩拜佛像啊?”

  這個問題把所有人都難住了,真不好回答,只有僧人贊寧奏道:“不必拜。”

  太祖笑問其故,贊寧答道:“現在的佛爺不必拜過去的佛爺。”

  僧人贊寧反應機敏,適會上意,太祖微笑而頷之,遂以為定制——從此以后凡是圣駕行幸焚香,皆不必叩拜了③。

  等到真宗給白云寺下旨時,白云寺的這個老方丈就是那個贊寧,他歷經了大宋三位官家,坐化之期已近,連接班人都選好了。

  在這場佛事到來之前,出事了。

  贊寧方丈的這位接班人突然檢舉贊寧,他說贊寧有重大的違旨行為,上半月官家明令上繳讖候禁書,贊寧壓著不讓上繳!

  徹查!!!

  接班人在前邊帶路,從白云寺的經房里找到一本《大般涅槃經》上卷,很快呈到了真宗皇帝的龍書案上,沒有人知道上邊的內容有什么反常,官家就是面色陰冷的自己看,不給別人看。

  然后冷聲問接班人,“你怎么想起在此時背叛了你的前輩,為什么早不來?”

  接班人說,“回陛下,小僧是剛剛知道的,老方丈自知時日無多,這才私下里告訴小僧的,他還告訴我,今后只能在新舊方丈之間才能知道這個秘密,很快小僧便是白云寺的方丈了,一寺的安危豈能留有隱患?因而小僧才來回稟。”

  老方丈贊寧被扶上金殿來,他神色自然,面帶微笑。

  只有在瞅他的接班人時才露出明顯的憎惡,顯然因為此事氣的不輕,好似馬上就要閉過氣去了。

  官家怒聲問道,“老贊寧!枉你這么大年紀,為何如此行事!”

  贊寧謙卑的回道,“回陛下,你看的那上半部什么經,只是當年一個小孩子的無聊涂鴉之舉,太祖皇帝早就知道此事,先帝內心坦蕩,所行任何事都是為了社稷的長治和黎民的久安,他又何計身后毀譽?那么老僧保全一個孩子的天真托付又有何不可。”

  底下的臣子們好奇心起來了,遠遠的瞄那半部經書,難道還有《什么經》。

  可是真宗官家不把經文給任何人看,連封皮兒都捂著,不過臉上的神色卻漸漸䁔和起來,太祖的事他都無從得知。

  另外贊寧回答的甚合意思,老方丈在匆忙中還能隱去應該隱去的人名、經書名,所有人都聽的云里霧里。

  官家嘆了口氣道,“你的大半生如此機辯睿智,卻所選非人啊!”

  贊寧告罪道,“陛下老僧慚愧!我從未忘記當年他的托付,他在上邊寫的什么老僧一概不知,也從不想著去看一眼,但我時日無多,才想起告訴身后接任的新方丈,只可惜!”

  真宗問道,“可惜什么?”

  贊寧說道,“能夠主持不久即將舉辦的盛大佛事,真是個在佛界出頭露臉的好機會,連老僧都渴望呀,如果老僧答應在佛事前傳給他方丈之位,也就沒有今日之事了。”

  真宗自語道,“治國家天下的訣竅,唯去利之心而已,原來個人修行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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