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古慧兒知道路還不算近,便對尹待檄說,“尹先生你看,宗維元帥已盡了禮,不好意思再讓他徒步。”
尹待檄明白唐古慧兒的意思,她還要進一步緩和一下。
便說,“皇后未到上京,護送自然還是我們的義務,元帥是萬金之虎軀,統帥著數不清的人馬,還有那么多的手下看著你呢,快請歸鞍吧。”
宗維反而不干,執意牽馬步行,居然又走了二十多里,皇后和尹待檄兀顏彤等人又勸,宗維這才扳鞍上了坐騎。
為了表示放心和自信,宗維還對他那兩千人說,“只留下三百個人,余者都給本帥往沿途開道,打發掉閑人,不要干擾皇后和元妃入城!”
又行七十里,是滿七里孛堇寨,即“得勝陀”,大道邊豎有石碑,尹待檄好奇,提馬上前觀看。
在石碑的上面刻著,“自此東行二十里,有相距數里的古城基二處,名為‘西小城子’、‘東小城子’,是舊遼國益州、賓州之空城也…”。
一百里,又行至荷里間寨,兀顏彤故意同唐古慧兒說,“攝政王國事這么繁忙,難為他還迎出了這么遠。”
宗維騎在馬上,漸漸與岳云走的很近,兀顏彤怕他沒安好心,數次偷偷示意岳云加點小心,但岳云一點沒在乎。
宗維對左統制說,“寨東五六里自北而南有潰堰塹,這才是遼國與我女真兩國最初的古界,”話語間頗有些自得。
還道,“從潰堰塹走小半天可到淶流河,河面雖說只有二十步寬,河那邊就盡是女真了,再無雜人。”
尹待檄行在左統制旁邊,不信宗維就是為了說這個,幾句話以后完顏宗維問岳云,“小郎君你這對金錘是怎么到手的?”
尹待檄心說這才是正題了,他怕岳云說錯,順著兀顏彤前面的話代答,“攝政王啟動議和深合宋地軍民和官家之意,兩軍在河淮已經進入休兵,整頓人馬治理傷殘,還互有走動,寶山大王和左統制官相見恨晚,得知他要來上京,便對左統制官說,‘你帶上我的這對金錘,上京沒人不知道它,行事也方便些’。”
宗維聽了不置可否,提出要看看右統制官的槍。
岳雷不愿給,兀顏顏連忙阻止道,“岳雷的槍從不入別人的手,元帥別難為他了,你若看鐵劍,我的可以給你看看。”
說著解下鐵劍來遞予宗維。
他接過去后注意力卻還留在兀顏彤的話上,嘴里依舊問,“岳雷…你與宋軍的岳飛是什么關系?”
岳雷想不好怎么答,以退為進的問道,“元帥你也知道岳大帥嗎?”
宗維道,“我沒和他交過手,但上京宮井市坊無人不知,恐怕是有些真本事。”
岳云暗道,“你怎不去河淮試試,到時恐怕你就把那個恐字去掉,就剩下怕。”
尹待檄忙說,“這是右統制官,和左統制官都是康王妃余麗燕在陜西收的義子,與岳大帥沒關系。”
尹待檄擔心將來再開戰,岳飛自然還要上陣,如果說出兩人真實身份,會被攝政王和完顏宗維用來要挾利用。
宗維還想問問余麗燕,但此時劍已出匣,他大為贊賞,“劍是不錯!匣子就次了點,元妃原來不好舞刀動劍,想不到去了趟宋地,人也變的不認識了。”
兀顏彤道,“啊啊啊,我起程前才朝劍士們要了一把留個念想,舞是不會舞的,”說著看尹先生,好像尹待檄對她的應對還滿意。
完顏宗維還了兀顏彤的鐵劍,目光卻還在她的臉上貪婪的流連著,“這么好…叫人喜愛…的劍,也能舍的。”
兀顏彤一驚,連忙道,“我想是議和了,這是人家的誠意。”
宗維對這些人好像略微的放了點心。
淶流河到了,河面如宗維所說的不算寬闊,但水勢很大,可能是由熱地流向冷地,河一點不凍,尹待檄見烏黑的河面上水汽蒸騰,映襯著雪岸,就和兀顏彤和他說過的一樣。
車馬從河上過橋,行二十里天色已黑,路邊有木舍三十余間,圍著木柵,屋面蓋著木板和樺樹皮,門都朝東,有數十名佩刀執弓的女真小校,守護甚嚴。
原來是國驛館到了。
宗維說,“還有十余里才能到上京城,可是天色越來越黑了,我怕皇后和元妃再走路滑不安全,建議在驛館中歇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來親迎。”
這些人知道是他的托辭,攝政王一去不回,宗維還不知道宗干接下來的態度,因而也不知如何接待為好,聽他的意思是要先回城了。
驛館中的主官是客省使,還有接伴、送伴、館伴等職,聽說吳乞買的皇后和元妃到了,這些人爭先恐后的從館中涌出來,神態在好奇和尊敬里含著些探究。
完顏宗維對他們說,“要好好的侍候,不可馬虎!”
說罷施禮上馬而去,把他的人都帶走了。
客省使是個中年的文職男子,擔任接伴和送伴職務的男女都有,館伴則是清一色的女子,都是年紀不大的人。
岳云和岳雷覺著新鮮,聽他們都說中土話,但模樣卻新奇的很。
兀顏彤告訴兄弟倆,驛館的客省使要以讀過漢書的人充任,三種伴職則是從女真、渤海、契丹、奚族之內挑選出來的,要年紀輕,長的好看,機靈懂事,還得多多少少通些漢語,當然也有漢人。
宗維一離開,驛館中這些青年男女們便按捺不住了,慢慢的接近皇后和元妃打聽汴梁打聽臨安,打聽吳乞買還有別的妃嬪。
有好幾個男女伴使則圍著岳云和岳雷提各種的問題,誰也不拘謹。
客省使自身也很好奇,不怎么禁止他們,按著正規的禮節走了過場以后,客省使也躲在門后聽話音。
驛館里除了門口之外,環著四壁筑的都是土炕,鋪著厚氈褥子及錦繡面的貂鼠被子,大枕頭在墻角圍了一圈兒,一只可枕五六人,往炕上一坐熱乎乎的,原來底下生著火。
有幾個館伴極活躍,拉著皇后唐古慧兒獻殷勤,“皇后回來就是當今小主上的祖母,是太皇太后,到了上京能不能還記的我們,一句話就能叫我們回上京做事,我不想在這偏僻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