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榮耀

　　斷后的孛堇來報，涇州宋軍已經追上來了，不過劉平叔那些鐵蒺藜又給曲端用上了，用劉平叔的法子能擋住追兵一陣子，但同樣不會支撐太久。

　　完顏宗輔好像猜到了劉平叔的意圖，他越是這么耍盡手法的阻擋，越說明四弟在長安需要他盡快趕過去。

　　他在河谷道上兵分兩路，一路照常攻擊前行，另一路不要窩工，馬上在河邊伐樹搭建浮橋，涇河在這個季節應該可以涉渡，活人不能叫尿憋住。

　　那些車障后邊宋軍不是很多，箭射出來給金軍造成的傷亡應該有限，前提是只要豁的出去。

　　宗輔在后邊哇哇怪叫，“進，有可能是不疼不癢的一箭，誰敢退準是一刀，給我沖過去！”

　　金軍厲聲吶喊著，沖鋒馬隊又閃現出往日的威風，車障后邊的宋軍就射了一撥兒箭，便往山上作了鳥獸散。

　　完顏宗輔督軍拐過山道，邠州城下的必經之路上，呈扇子面擺著兩座長蛇大陣，一座陣足有兩千人，前邊一排長盾，盾隙中往外伸著刺猬一樣的長槍，后邊三排神臂弓手，正在引弓待發。

　　兩陣后邊旗幟招展，最高的那面旗子上寫著個巨大的“劉”字。

　　劉平叔有騎兵一千人，這是他從安康帶來的。

　　他以手握刀，另一只手緊緊抓著韁繩，大聲說道，“弟兄們，燕妃和渭河大軍生死不明，跑也沒好處，長安張大帥正在激戰，本帥決定寧死也要頂在這里！我們北岳大軍從壽春積累起來的全部的榮耀，禁不起今日的一個轉身！只要跑一步，五萬北岳大軍的威名便全部葬送在今日！”

　　手下紛紛道，“大帥你快放心吧，只要你不肯跑，就沒人打算跑！”

　　金軍到了。

　　在這樣狹窄的地方，馬軍無法迂回，劉平叔嚴令兩陣不能自亂陣腳，更不能潰散，誰敢轉一下身，北岳一千把馬刀在后邊等著呢，劉某必先劈了他！

　　只要陣型不亂金軍一時沒法子我們，從兩陣中間的空隙漏過來的，不必管，都交給北岳的馬軍。

　　金軍呼嘯著沖過來了，兩座大陣巋然不動，左右兩邊呈著個夾角，這次射出來的箭支可就數都數不過來了，射向交叉，沖鋒的馬匹雜沓著撲倒，將騎者甩了出去。

　　一馬撲顛，則使前后牽絆。

　　一騎傾覆，致交相逼砸，連蹶而不能自止。

　　摔到地下的金卒，沒受傷的從地上爬起來，混著馬隊徒步往前再沖，后邊的人清理斃命的死人死馬，第二批次的馬隊又沖了上來。

　　終于有十多匹金騎從兩陣間落荒著沖出，想繞到陣后襲擊，劉平叔看出對方的意圖，舉著大刀飛馬迎上去奮力斬殺，與一千北岳騎兵護住了大陣的后翼，很快將之清剿殆盡。

　　亭口之北，從涇州追來的宋軍在曲正甫和王彥的帶領下，正設法肅清鐵蕈和竹貯（不倒翁）的干擾，他們已經聽到了邠州城外的殺聲，山道后正在乒乒乓乓的伐木，高大的樹尖不時緩緩的倒下。

王彥帶著兩千送糧兵不想硬沖，很明顯山坡上有箭手　　曲端帶來的兩千騎兵是人家余麗燕的精銳，兩人商量了幾句，先以弓箭往山上作密集的長射，壓制山上的金軍，再以持盾者徒步上前揀開鐵蒺藜。

　　劉平叔的兩座長蛇大陣頂住了完顏宗輔的數次沖鋒，陣中也有不少槍手弓手中了箭無暇救助，宗輔一時間也無計可施。

　　他想起了那個使金錘的小伙子，以及他飛錘砸向自己的瞬間。

　　如果有兩個斜保那樣的人在這里，飛錘投擲出去，很輕松的便能將那排長盾砸開個缺口來，不等著對方盾手爬起來調整盾牌隊列，他的馬隊也就沖到跟前了。

　　破宋軍大陣的講究就在這里，就像拆織物的線頭，一處亂就會全陣潰散。

　　然而斜保不可能在這里，他是大勃極烈完顏宗翰的次子，號稱寶山大王，人家得隨著親爹行動。

　　他按捺著焦躁的情緒，沉聲問道，“后邊還能撐多久？”

　　手下回復：曲端已經過了亭口，接下來路面上的鐵蕈和不倒翁都夠他們受的。

　　但是，“三殿下，我們發現涇河對岸有不少宋軍——馬步軍都有，很浩蕩正往南邊趕來，旗子上是渭河先遣軍，還有南岳呂世存，如果我們此時不過河，搭好的浮橋很快就沒用了！”

　　不到萬不得已，完顏宗輔不想過河，那樣的話他將繞道三原。

　　四太子宗弼正是從那個方向出擊的，而宗輔不如從邠州南下，這樣可以避免渡兩次河，不必趕在宗弼的身后，還能直捅張德遠的背后。

　　此時過河，劉平叔必然趁著他半渡而擊，可是再不過河的話他將在這段促狹的地方落入宋軍三面包圍。

　　驪山，金兀術發起了對張德遠的傾力攻擊，他在攻打宋軍在各處山寨和石堡時，只以兵力能夠鋪開為準，靈臺山宋軍的據點拔除后，金兀術只須直面張德遠，這樣也就沒什么難度。

　　他探明了南岳中軍駐扎的位置，果斷的來了一次穿插，親自率軍從張德遠前面的四五座山寨間隙中插過去，寨子上看到了射箭射不到他們，出寨來攔截也不敢，很快他就看到了張德遠的中軍帥旗。

　　數千金軍吶喊著，發出野獸和狂風一樣兇狠的呼嘯聲。

　　四太子冒著營柵后邊射出來的箭，用長斧靈活的撥開它們，坐騎率先飛馳到寨門前，他幾斧子砍爛了寨門，幾名宋軍偏將一齊策馬上來抵擋，要去降下張德遠的帥旗。

　　金兀術砍散了宋軍，兩斧子砍倒了旗桿。

　　身后的馬軍吶喊著跟上來助戰，他從人叢中瞅見一群宋軍簇擁著一個人，騎著馬倉皇著從后門逃走了。

　　大旗一倒，各寨同時動搖，金兀術不去追張德遠，先逐一拔除各處宋軍寨壘，有的早已人去寨空，都往長安的方向潰去了。

　　四太子乘勝而進，半日后兵臨長安城下，以三萬人馬竟將長安城圍了起來。

　　長安別看城大，局部是年久失修的，他以點線相連的方法，有城門的地方多放人，無門的地方安排游騎，使圍城大軍左右響應聯絡。

　　然后他率著親軍繞城察看，尋找城墻的薄弱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