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戲引子

　　兄弟兩人不是頭一次配合著作戰，宗弼一接到了三哥宗輔的快信，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

　　涇州扼守直達長安的涇河河谷大道，地處關隴戰略要地，城墻達高四丈，也不是說拿就能拿下來的。更不要說他們此次出兵陜西又沒做攻堅的打算，沒帶攻城器械，宗輔要以他那點兒人馬拿下涇州很難。

　　宗弼和宗輔的意圖絕不是攻堅，而是消滅陜西宋軍的有生力量。

　　只要宗輔在涇州進攻余麗燕，并且作出志在必得的姿態來，那么一直在外圍游擊、糾纏，蹤跡飄忽的曲端和王彥、張中孚幾部人馬，就不得不現身去涇州救援。

　　在涇州城外候著他們，消滅他們，這才是三哥宗輔的如意算盤。

　　等掃清了涇州的外圍，余麗燕在涇州坐不住，城內四萬五萬百姓再加上駐軍，糧草支撐不了多久。

　　當然，四太子知道他的任務依然是在長安和驪山、靈臺山的張德遠，消滅張德遠才是重頭戲，余麗燕只是個戲引子。

　　只要宗輔在涇州打的狠，打的余麗燕向南邊求救，四太子不信張德遠不動窩。

　　他立刻招集手下議事，手下的孛堇和謀克們群情激昂，紛紛求戰。

　　四月從黃天蕩出逃時，金兀術手下的全部七個孛堇，一個死在了六合縣，六個隨他過淮河時，在船上被趙構和一個使雙杵的小子給干掉了，此時他手下新提拔的這些孛堇在經驗上不如原來的那些人，但斗志很高。

　　一個四十出頭的孛堇起身道，“四殿下，我覺著我們步子邁大了，打到渭南也沒什么卵用，反倒離著三王殿下太遠了，假使我們全部留在耀州的話，曲端哪會有這么猖狂。”

　　四太子不承認自己的步子邁大了，戰事推進比預計的緩慢，不如說是三哥不利索，不如說張德遠的主意忽然變正了，不肯搖擺。

　　原來他以為兩路夾攻，張德遠將不堪一擊，誰知道半路跑出個余麗燕，跑出個曲端、王彥。

　　以往宋軍兩千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脅，他們的潰逃規模往往都在兩千人以上，呂世存兩萬人在延安府不就敗在了宗輔手下？

　　四太子說，“本王可沒聽說打的快還成了毛病！”

　　有人建議四太子，不如將渭南的人馬撤過河來，這樣守耀州的力量便充足了，也就更有力量北上，同三太子合攻涇州。

　　金兀術冷哼了一聲，說道，“即便我們人都拉到涇州去，與宗輔合力拿下涇州來也是個慘勝！難道我們的目標就只是個涇州嗎？如果在涇州便傷筋動骨了，接下來是不是要打道回府？”

　　耀州三原得而復失，失而復得，這塊籌糧的要地金兀術不能再失去了。

　　手下道，“那怎么辦！三殿下信都到了，我們居然不動身。”

　　金兀術說，“就看三哥那里打的怎么樣，如果這次他給力，張德遠必去救援涇州，那時才是本王的機會！”

　　原本在手下有面前說過，他要在十天內擊敗張德遠拿下長安，失言了。

　　他當機立斷，下令仆散忠義的兩千人不要歸隊了，直接前往涇州作出合攻余麗燕的樣子來，給涇州宋軍施加壓力。

　　而渭河北邊這一萬人，仍需留五千人守住三原，另五千人他將親自率領，從三原西進淳化，過涇河去設伏，對張德遠出援涇州的人馬施加突然打擊。

　　四太子向來說一不二，敢說話的老孛堇們一個都不在了，剛說話那個孛堇別看四十了，但年齡可不等于威望和經驗。

　　他命令道：“我斷言宗輔在涇州肯定支持不了幾天，耀州將是我們兩軍吃飯的地方，絕不能再出現閃失，不然你這五千人一個都別想活命！”

　　留守耀州的是另一位孛堇，連忙道，“四太子你放心好了。”

　　金兀術說，“渭南那兩萬人馬給我盯住驪山宋軍，他不動我不動，只要看到宋軍拔營，立刻從渭南給我乘亂攻擊！初戰我不求你們面面俱到，也不求斬獲，就給我揀最軟的一部集中來打，要讓他逃起來，跑起來！”

　　手下問，“為何不求斬獲？這與四殿下以往的打法不一樣啊。”

　　金兀術說，“你懂什么！大勃極烈離心離德，正要看本王和三哥的笑話，此次出兵陜西就我和三哥這點兒人馬，若是追求戰戰硬拼，我們能走多遠？”

　　這次張德遠的動作有點出乎四太子的意料，他懷疑有別的什么人在張德遠的身邊支招兒，不然他襲擊子午鎮時，張德遠不可能那么鎮定。

　　宋軍的行動力趕不上金軍，而且喜好打順風仗，膽子小，抱團兒。

　　要打幾萬宋軍的不二法門，便是叫他跑起一部分來，只要擊其一部造成了奔逃，便可影響他其余各部。這次出兵，四太子以為最棘手者正是游離于張德遠以外的那幾小股人馬，也包括余麗燕。

　　涇州方面的作戰還要靠宗輔，而宗弼的任務依然是瞄住張德遠，最多的聲援也只能是仆散忠義這樣規模。

　　看到手下依舊有些迷惑，四太子臨出發前又對他們道，“兩軍對峙時，向來先動者被動，你們要記好了這一點——如果我們放在渭南的兩萬人先撤回到渭北來，張德遠在驪山也就沒了牽制，他必然集中力量來奪耀州，耀州還能再丟嗎？”

　　再丟了耀州，他們也就該空著肚子撤軍了，“到那時我和三哥依舊是各自為戰，眼下這樣的僵持局面根本不可能有改變。”

　　不知從什么時候，他的這位二嫂居然成了陜西戰事的關鍵。

　　以她目前的這個非同尋常的身份來看，只要在涇州打疼了她，張德遠必然要起身去救。

　　淳化城在仲山以北，山頭上有宋軍的瞭望哨，金兀術的五千人不是個小規模，大搖大擺的行軍會引起宋軍的警覺。

　　金兀術只要攻打淳化，半天便能拿下來，但他命令五千手下晝伏夜行，從淳化北邊潛過去，不要驚動他們。

　　城北，每隔三五十里的山頭上便有宋軍據守的堡寨，人數都多不了，五千金軍同樣不驚動他們。

　　崖頂上，宋軍寨子里民兵夜里的咳嗽聲，都聽的隱隱約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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