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第七天

　　在宗翰與斜也的明爭暗斗中，四太子誰也不偏向，他只想這兩人趕快爭出個結果來，然后踏踏實實的征宋才是正理。

　　斜也在病床上曾經告訴過宗弼，說他掌握宗翰在兔兒窩和趙構密約之事，而四王妃雁翎的被俘細節就夾纏在其中，宗翰早就是知情的。

　　可是斜也說的那位證人——日本國的使者，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很蹊蹺的暴斃了，被人用亂刀砍的一攤模糊。

　　這件事總不會是五叔自己做的吧？

　　雖然沒有最后的定論，可是宗弼更愿意相信五叔。

　　因為和五叔爭奪皇位的不是他，是完顏宗翰，斜也的這番話再不可信，充其量也就是想把四太子拉到他自己身邊去。

　　這就是他執意撇開宗翰單獨出兵的原因。

　　三哥宗輔的仗義相助也使他比以往更謹慎，他們只能勝利不能吃虧，他和宗輔這六萬人指望不上別人了，錢、糧都得自己操心。

　　雁翎失脫在宋地這么久了，四太子對她已經不抱什么指望，這么好的女人早不知道便宜哪個王八蛋了，但他將來一定要弄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

　　如果手中沒有力量，他憑什么資格去質問完顏宗翰？

　　延安和保安的宋軍在身后，他和宗輔不能放心南下，宗輔去解決北邊，他便趕到南邊來打前站，要趕到宗輔之前拿下籌糧的要地富平，一是解決兩軍吃的和花的，二是策應宗輔，減小他在北路的阻力。

　　三哥宗輔趕到前，完顏宗弼不會以一已之力去硬拼，美原的頭一仗他就吃了吳晉卿和王彥琦一點小虧，但是馬上便在三原找回來了。

　　他從劉錫身上打開了豁口，造成了宋軍奔潰，張德遠將陜西征糧要地拱手相讓，恐怕還得暗自慶幸人馬損失不大，實質上耀州這一失一得，對金宋兩方來說影響非同尋常。

　　他的打法很多人看不明白，手下的謀克們私下里議論，耀州多好的局面，為什么不一鼓作氣？追著砍人的機會怎么憑白放掉了？

　　宗弼初戰的兩個目的都達到了，下一步，他將一邊等著三哥，一邊還要做出進攻長安的姿態，促使張德遠把人集齊了，等他和宗輔合兵后，給他來個一勺兒燴。

　　四太子冷哼著，對手下眾人說，“等著瞧，十天之內，我便讓你們看清楚長安的主人是完顏宗弼，還是張德遠！”

　　晚上他還是回到渭南縣來，在這里遠近適度，不會對宋軍造成過多的壓迫，更便于掌握耀州征糧情況，接收宗輔的軍報。

　　他一個人在屋子里看地圖，對于戰勝他的對手，四太子有些把握。他的眼睛盯住地圖上的一個地方，這里是張德遠的命門。

　　只要宗輔趕到了，兄弟倆從東西兩邊一攔，張德遠北有渭河南有秦嶺，再從他這個命門處派出一支奇兵，張德遠聞之必亂。

　　那時才是他們大開殺戒的時候，宋軍插翅難逃。

　　長江中下游既然不好逾越，他便下些慢功夫，肅清陜西之后，他和宗輔才好劍指巴蜀，新仇舊恨、老帳新帳一起算清楚。

　　這次出兵他經過了燕京，還去宗強的府中看過，舊物仍在，但八王妃斡勒妹不在那里，她和雁翎一起離開了。

　　他腦海里映出那位身材玲瓏，眉目嬌好的女子，像是丟了緬懷宗強的活生生的寄托，又像遺失了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前半夜抓到了從河北邊跑過來的五六個宋軍軍卒，金兀術親自審問，得知在耀州已經沒什么宋軍的力量了，然后他大手一揮，把這五六人全都拉出去砍了。

　　下半夜手下來報，宋軍從長安方向出來一支五六千的人馬支援靈臺山。

　　四太子說，“去個孛堇，帶萬人隊，大張聲勢給他攔回去便達目的，不許你們硬拼！”

　　次日，探馬報四太子，張德遠組織人馬正在驪山一帶布防。

　　金兀術從地圖上看了看靈臺山和驪山，兩者之間的空檔足夠他利用了，他不屑的挑了挑嘴角兒，命令道，“派人去騷擾驪山宋軍陣地，不要深入，另外打探本王三哥的人馬今日到哪里了。”

　　接連幾天，金宋兩軍在驪山、靈臺山地面對峙，沒有大的戰斗但小戰不停，也沒有明顯的勝負，但是時間對金兀術來說是很有利的。

　　完顏宗輔在保安軍打敗了南岳的另一位都統制呂世存，此時應該正在南下的路上，長安戰事不溫不火，每拖延一日，完顏宗輔便會接近這里一步。

　　在他抵達前的這段時間，張德遠單單在驪山保持與金兀術的均勢是不夠用的，如果不能盡量在金兀術身上占些便宜，每拖延一天，張德遠的呼吸都窘迫一天。

　　但金兀術一直擺出若即若離的架勢，就是在拖著他。

　　張德遠越來越心急，焦躁不寧，到第七天時，完顏宗輔雖說仍不見蹤影，張德遠也不得不做著考慮，有必要將趙彬的人馬從驪山一帶撤到長安北邊去設防了。

　　這段時間，南岳在長安的行動，敵我的情形，張德遠不敢截留，一五一十都報往安康，康王一直沒動靜，今天總算接到來信了。

　　這次的復信，多多少少讓張德遠心里踏實了一點。

　　北岳、西岳兩位軍帥也同康王在一起，那么康王的回信便有劉、岳兩位大帥的意見在內了，張德遠感覺從戰略到戰術上都吃了定心丸。

　　趙構在信中熱情稱贊說，自張德遠宣撫川陜以來，西北每次大的行動都經過了深思熟慮，且不論每次行動的具體得失，至少在大局上，南岳大軍很少考慮自己的得失，無不以配合康王的戰略意圖為已任。

　　比如金兀術去冬過江南騷擾時，張德遠在陜州主動發動的攻勢，有力的牽制了西路完顏宗翰，使他沒能輕舉妄動。

　　再比如今年夏天南岳大軍收復長安、延安，響應了河淮攻勢。

　　比如去年七月，正在康王（那時候還是陛下）面臨財政的困擾時，張德遠從陜州不遠千里支援了一萬兩黃金。

　　乃至這次，張德遠放棄西撤秦鳳，頂著巨大壓力堅決來守長安，簡直又暗合了康王的意圖——因為此舉將避免陜州戰事綿延不結，極利我軍集中力量，挫一挫金軍的銳氣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