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英知道接下來就該看他的了,唯一的觀眾是康王府的翎妃。
不管這位翎妃娘子想不想看,想不想聽,銅錢的事要先定調子!有她在場作證,張伯英可以把朱勝非對他的指控一把拂掉,根本沒有的事!
張大帥昂然的說道,“潼川路左都提刑從江西經過的時候本帥便留了心,將湖南、湖北、江西…所有收繳的銅錢都封存起來了,可到底送臨安還是金州,康王殿下一直沒給明確的話兒,因而這些銅錢一直未動。”
他一邊說話,一邊看張秾和雁翎的反應,揣摩她們突然從臨安冒上來,局面還有幾分可以爭取主動。
看起來張秾對他的回答還算滿意,兩人見面后沒機會私下通通氣,但有張秾打配合,張伯英的頭腦是很靈光的。
他說,“本帥為了社稷著想,卻被人詆毀,最后怎么著了?連道君皇爺都不相信!既然康王府來了人,我可以不操這點銅錢的心了,娘子,一船銅錢那還叫錢?”
他的那兩名金國小妾正同雁翎說話,原來都在汴梁住著,看著仿佛以前就相識的樣子,“真羨慕你呀,現在是康王妃了。”
只要看看張大帥在張秾跟前的表現,她們指望不了張大帥了,在找幫手。
有翎妃來,張秾即便看著她們兩個不順眼,也不敢當場發作。
張秾問,“那老爺你攢了幾船銅錢?還不快給雁翎報個數兒。”
張伯英立刻將兩只大手五指都叉開來,站在張秾面前比劃數目,卻被張秾一把打開了,嫌棄的說,“船有老爺的手大嗎?”
張伯英說,“笑話!船小了朱相爺能看到?”
張秾說,“那就趕緊裝船吧,軍前等錢應急,我要速回臨安與邢姐姐交差。”
張伯英驚問,“飯未張羅臉未洗,夫人可算來一趟,為何這么忙?”
張秾問,“諸軍都在作戰,唯獨老爺你在敵后剿匪平亂這么久,剿到銅了嗎?”
張伯英咬著后槽牙說,“有銅!”
張秾說,“銅在哪里?我在饒州得知五王殿下鑄錢正缺少銅,老爺快把銅都給饒州送去吧。”
張大帥道,“好好,好!銅都在西山,我正想送!”
一說送銅,感覺就像摘心一樣,剛剛費勁吧拉熔出來的。
張伯英無處泄火,脫口罵道,“徐丙則這個癟犢子從臨安跑過來護短,拿著江西安撫大使的身份處處掣肘我,銅也不知被他匿走了多少!”
他一邊說,一邊側目觀察雁翎。
雁翎好像對他和張秾的這番對話無動于衷,也不知聽沒聽進去,聽進去幾句,張伯英心說,康王府怎么想起把她給派過來呢。
張秾一聽到徐丙則三個字,和左譽在西湖邊邂逅的那一幕忽然浮現出來,也不知徐丙則氣極敗壞的,有沒有和大帥胡說八道。
她皺著眉頭,問道,“徐丙則…老爺是怎么應對他的?我在臨安好久未聽他的消息了…左都提刑去潼川時見沒見過徐丙則的面?徐丙則沒告狀?左提刑和老爺談過什么時政?難道他沒給老爺提過什么建議?”
張伯英說,“提過,左提刑建議我,應當時刻做好出援江北的準備。”
張秾說,“這才算肺腑之言…徐丙則此刻在哪里?”
張伯英說,“他干擾本帥平亂,本帥早把他羈押在西山銅場了,就算是朝廷命官,礙了本帥平亂的大事本帥也不會和他客氣!”
張秾說,“老爺和徐丙則同殿為臣,你顧著和他的臉面,可他不會!”
張伯英和徐丙則已經撕破臉了。
他在江西挖梅府的祖基,徐丙則和張伯英拼命的心都有。
當初一怒之下,張伯英將徐丙則打掉了帽子、五花大綁押在西山熔銅場里了,然后一直押到現在。
張伯英為了這件事一直犯愁呢,不撕臉,張伯英在江西的公私之事哪一件都進行不下去,撕破了臉卻又不敢進一步的處置徐丙則,也不敢放走他,怕徐丙則回到臨安以后于張府不利。
張秾說,“正好我和雁翎過來了,老爺把他交給我,帶回臨安交給道君老官家去處置吧!”
張伯英面露難色,“這…個…”難道夫人你不知這是放虎歸山嗎?
張秾說,“老爺還不放心我么?”
鄱陽湖邊停泊的船比不過韓世忠那些戰艦的規模,可是個頭兒也不算小,張伯英組織將大批銅線從隆興府運到湖邊,再從西山熔銅場將銅料運到湖邊,全都裝船。
銅錢從這里北去,進入長江水道,銅料橫跨鄱陽湖,東去饒州。
徐丙則被秘密的押到船上。
張秾對徐丙則一眼也不看,吩咐單獨給他一間艙,然后立刻拉著雁翎登船。
張伯英依依不舍,總算找到個單獨的機會,他在大船上和張秾說,“本帥和娘子聚少離多,你就不休息一兩晚么?”
張秾道,“看樣子雁翎不是事兒多的人,可是奴家也要替老爺避嫌,不能叫她說出我和老爺跑到江西商量家事的話來。”
張伯英一聽還真是有道理,他又想起了那兩位小妾,“娘子是不是生了她們兩個的氣?”
張秾道,“奴家哪敢,很快她們要母以子貴,在老爺心幕中就要重過我了,我有心領她們回臨安拜見主母,又怕她們萬一在路上有什么閃失,老爺要懷疑我不安好心,那就留她們在這里吧。”
張伯英萬分愧疚,被張秾推出艙來,對他說,“臨安闔府的平安富貴,子琦和子厚的磨礪成材,就交給老爺了!”
要返臨安的船隊正好十艘大船,叫雁翎驚詫不已,“乖乖,原來你家張大帥真沒亂說話。”
張秾道,“梅府一天進的銅錢多過你我滿頭的發絲。”
張伯英連送一送的機會都沒撈到,給派了八百嫡系的軍士隨船護送。
兩日后船隊到了江州,張秾叫人將船泊在了琵琶亭,對雁翎道,“你匆匆來一趟江西,我只能陪你登一登瘐樓,賞賞這里的景致。”
雁翎笑道,“在隆興府你走的這么急匆匆,和大帥話都顧不上多說一句,可是走到這里卻悠閑起來了。”
張秾暗道,看樣子你也是個粗心之人,這真是阿彌陀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