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鳳英說,“那些白象日日去法王殿前騷擾,最后就把法王惹煩了,才叫它們數量減到四萬兩千頭——還得一千年去王殿一次。那個善賢應該是八萬四千女人里最受寵的,居然念四萬年的經才能見一次法王——還是央求了才能見,依我看她還不如白象。”
趙多富說,“我說怎么看你早就把三哥的冬衣準備好了,卻一直不見送走,原來還沒等夠四萬年。”
朱鳳英說,“我不知道給他送到什么地方去,河北又有了敵情,你好意思讓誰去送衣服明擺著有危險…唉,我還真不如一頭白象,不然把冬衣一卷起身就走,趙楷也不用擔心我在路上碰到金國強盜。”
談話戛然而止,沒人再說話。
這時才聽著,這么晚了遠處還有人走動,說“西水門開了,王德將軍率著糧船已經到了西水門外碼頭”,“淵圣在外面,叫我們都去卸糧!”三人暗暗吁了一口氣,靜靜的聽著。
古都汴梁車馬轔轔,三更半夜又緊張起來了。
次日一清早,重昏侯趙桓匆匆趕來見她們,一聽誰都不打算回臨安,趙桓皺著眉頭,背著手在原地轉了好幾圈兒,無奈又擔心的樣子。
十姐說,“大哥你對自己就這么沒信心嗎?”
趙桓道,“我沒信心你們。”
十姐道,“金國我也不是沒去過,沒看見長著三頭六臂的。”
趙桓說,“好吧,慧兒你去過白云寺了,哪日你帶鳳英和十姐再去一回白云寺,想法去掛著燈籠的那座院子看看有什么古怪,都做點正事,省的煩人。”
朱鳳英說,“原來你們昨晚找古怪去了。”
趙桓說,“住持與我打誑語了,慧兒去求簽的時候我問過一個掃地小僧,他偷偷告訴我,說那盞防風的油燈籠從他入寺不論晝夜就沒熄過,怪不怪?”
十姐道,“怪在哪兒?”
趙桓就是想給她們找點閑事做,別整天縫糧袋子,他故作神秘的說,“我猜那是通往城外的暗道!你們要帶些人,別叫惡僧將你們背到城外去,我和三哥高寵沒法兒交待。”
唐古慧兒很興奮,重昏侯給分派任務了。
十姐道,“擔心還叫我們去。”
趙桓說,“三哥在大名府一帶碰到的是金軍前鋒,完顏宗翰趕到這兒也沒幾天了,本侯得忙正事,”又接前話,“要不是我問,掃地僧估計不會主動說,你們替我打探一下,幾個女子上個香,再要四處轉轉,住持也沒辦法你們。”
唐古慧兒說,“朱娘子惦記趙楷,棉衣也送不走。”
朱鳳英感激的望著唐古慧兒,沒說話。
趙桓道,“我也惦記三哥,萬一圍了城就送不出去了…”,他很果斷的對朱鳳英說,“你快把棉衣備好,我派張二哥去大名府!”
朱鳳英道,“這不妥吧?為了兩件棉衣,趙楷會怪我不知輕重。”
趙桓道,“你們提醒了我,張二哥正好去幫幫趙楷,他是西岳出來的人,野外經驗沒的說,都放心吧。”
他立刻去找來張二哥,把事情交待給他,張二哥責不旁貸,拍著胸脯子說這是小事一樁,朱鳳英把棉衣包好了,問他帶多少人。
張二哥說,“只帶四個機靈麻利的,路上裝作逃荒,遇到落單的也能宰他幾個,但是有一條兒——等我回來之后,淵圣你得向岳大帥求個情讓我歸隊,要不我去韓州拼命掙來的功名可就糟賤了。”
趙桓說,“沒毛病!你讓紅米搬來和鳳英她們同住。”
朱鳳英心花怒放,連聲說應該,“我這就給紅米收拾地方!”
張二哥去大名府原來有重要任務,順便送個棉衣,朱鳳英叮囑,“二哥你是從軍中摔打過來的,輕重緩急要比趙楷懂,本事也比他大,去了多給他提個醒啊,紅米在我這里你只管放心。”
張二哥臨行,朱鳳英又說,“趙楷一見金軍就愛沖動,二哥你在大事上要向理不向親,別讓他胡來。”
趙桓原以為滎陽糧食沒多少,就近存放到鄭州即可,然而王德拿船拉回來十五萬石糧食,滎陽到汴梁一百四五十里,糧食上了船、沿索水河往北進入汴河,腳不沾地就進西水門了,比裝車運到幾十里外的鄭州還方便。
王德跟著劉平叔混,學了幾成劉大帥揣摩人心的本事,鄭州、滎陽百姓三千多人不讓他拉這些糧食,王德敢來硬的,百姓們和官軍掄扁擔的心也有了。
有人還在下邊串通,“別聽他的,人少他才敢硬來,這是滎陽好幾千人的生計,害怕的是官府!官軍打仗為的是百姓,仗還未打敢先坑我們?”
王德很清醒,大敵當前不能起大規模沖突,糧食要快運入城,人心要穩住,而且這些老弱婦孺也要盡快轉移了。
趙桓說,“此事很棘手!”
王德說,“派下去的人向微臣稟告,原來百姓們還沒拿到錢,糧商們只給過完秤打了白條兒,等糧食運到陜西出手一賺,再以兩倍官價返還給個人。”
這些幕后的糧紳在空中擺了一座樓閣,糧食就有人送來了。
他們手里把著一大本子底帳,記著誰家有多少擔糧,可以空手套白狼,萬一這十幾萬石糧食出現了閃失,他們則極有可能攤攤手說,“官軍連滎陽都守不住,關我何事?”
趙桓佩服極了,問,“那你是怎么做的?還這么利索。”
王德道,“我知道糧紳在利用農戶的貪心,強令裝船根本行不通,這些人‘高價’收糧明擺著違反了康王殿下的命令,事既然鬧出來了就別指望他們自己站出來,百姓們還在前邊掩護這些‘財神’,糧紳們有恃無恐。”
王德只要拿到糧紳們收糧時記下的底帳,殺幾個糧紳他做的了主。
趙桓催促道,“快說呀,你怎么做的?”
王德哼了一聲說,“很簡單,我悄悄給汜水關去了個話,讓他們一路煙塵的跑到滎陽向我報告,說一萬多金軍從河陰渡河了,臣只能想到這個辦法,我又不是刺史府只是駐屯軍,兵不厭詐與官與民又都有利我就做了。”
王都統不可能專守著滎陽,王都統正在整軍,馬上就要趕回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