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趙九哥同尹大儒談了個通宵,回來時倒頭便睡,早飯也未吃。
吳芍藥一看,原來今天便是九月初九了,心說他的心可真大,今日正是劉彥游在大名府登基的日子,楊忻中從彭城出發后一點消息都沒有。
酈瓊領一萬五千人過了河,到目前為止,就知道過滑州時沒什么動靜,再往后也不知道,而九哥居然還能睡的著覺。
劉平叔在九哥授意下,人已經拉入了汴梁大內進行規劃,要將那里辟作軍營。
趙九哥肯這么做頂著很大壓力,他已經不是皇帝了,沒權力這么處置故宮大內,即使是皇帝,要把歷代先祖們生活和理政的地方讓給這些大兵們去住,可能也下不了決心。
但這個決策好像缺陷只是在道義上的,實際上,除了可以充分集中人馬,四廂外城的軍情可以走最近的距離直傳軍事指揮中樞,戰時可以很方便的分派兵力四方出援之外,還不致于過度的擾民。
吳芍藥和王妟商量,劉平叔進故宮的事九哥不過問,那我們也不便干涉,但是軍隊都能開進去,我們到大內去走走看看應該沒毛病吧?
大內雖說被金軍洗劫過,里面搬不動的好東西還會有不少,我們去看看!可不能都砸碰壞了!
趙構躺在驛館里假裝呼呼大睡,以這種方式抵御心里的焦慮和不安,今日就是九月初九,他希望一覺醒來便能接到北邊的好消息。
他聽著吳芍藥領著王妟,余麗燕、朱鳳英等人騎馬去了大內,里面還有富金和多富的聲音,很快驛館里便安靜下來。
昨天晚上他和尹待檄、劉平叔在一起閑聊,說到了大名府的形勢,如果楊忻中成功剿除了劉彥游,山東河北一帶要怎么經營為好。
趙九哥沒那么大的力量再去那里搞堅城清野,一是人力不夠他再做進一步的分散了,二是從時間上看也不容許了。
可是如果自己不去經營,在接下來的金宋決戰中,那里必然成為南下金軍的補給基地,如果放棄了那里,人們會怎么看他?怎么看宋室?
汴梁放俘的事已經準備就緒,就等著楊忻中和酈瓊帶人回來,鶻沙虎領著他的三萬人便可以過河了。
汴梁人對這件事有很大的抵觸,趙構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再放棄大名府,恐怕趙九哥就成了只關心趙家的正統地位、為此不惜出兵殺賊,而不關心民眾和社稷的人了。
昨天夜里尹待檄還說到了季節的事情,提醒他不得不作考慮,因為再下去一個月北方將要降霜。相對于宋軍而言,金軍在人馬越冬方面有天生的優勢,而趙構的兵有很多是從江南來的。
氣候的問題不能做不認真考慮,如果手一摸著鐵槍桿子,連上半截胳膊都涼透了,手指頭都直不開了,那還怎么作戰。
尹待檄說此時室外已經有夜露了,看來今年又是個冷年。
趙構記的去年的六月天就開始變冷,六月正是穿單衣的時候,天卻是極度的冷,山東青黃不接,域內大饑,人們異子相食嘯聚為盜,以至于車載干尸為糧。
為此他還曾下詔宣布自己失責之罪:沒有明確的治國安邦之道,沒有消除內憂外患的長遠打算,沒有安撫百姓的大德。
如果再放棄山東人們會怎么看他?
趙構不是沒下過決心,馬上移彭城、歸德、泗州等地人馬北上,但是說實話這些地方的官軍多屬步軍,匆忙之間移師恐怕漏洞百出,即便趕過去,城防來不及加固,糧食來不及囤集,民眾來不及轉移,不但很難抵御金軍的進攻,原駐地的防御也變的很空虛了。
如果他在那里再出現失利的話,對于民心士氣的影響只有壞沒有好,再來個潰退恐怕他連河淮地帶都守不住了,更何況汴梁。
關鍵他也沒那么多頂用的人馬啊,如果再把拳頭散開,即便人馬都調過去了,金軍要攻擊任何一點其實都很輕松。
劉平叔下半夜時告退,他說冬季刮北風,于我們是不利的,別看我們在弓弩裝備上質量強過金軍,但在大風之中,射箭還是射不過對面的人,人和馬匹有時候連眼睛都睜不開呀。
劉大帥是武將,絕不肯說漲敵人志氣的話,但他說的是實情,不慮氣候者,不夠資格領兵打仗。
建炎元年正月金軍圍住汴梁的時候,丁酉日大風吹石折木,完顏宗望在城北焚燒草捆,不但放煙熏的城上宋軍喘不了氣,火星子飛入城中還引發了城內多處大火,直接動搖了軍心。
今年四月在黃天蕩,要不是四方霧下如塵,可能金兀術也跑不那么順利。
八王妃斡勒妹端著一盞熱茶輕輕走進來時,發現康王趙九哥雖然蒙著被子連頭都不露,但人在被子里面卻做著大幅度的輾轉反側。
剛剛還臉朝向床里,一會兒聽著床板“咯吱吱”的一陣亂響,趙九哥蒙的嚴嚴實實的身子又朝她這邊弓過來了,里面像是蒙了一條剛打上來的大魚,他根本就沒睡。
別人隨著吳娘子去大內的時候,斡勒妹只對兀顏彤說她身子不舒服沒有動身,反正好幾個人亂哄哄的,再加上兩位帝姬和不少的女侍衛,別人也沒留意到她。
進來時,門邊站著的兩名女侍衛沒吱聲也沒攔她。
她將茶盞輕輕的放在床邊的茶幾子上,被子里的人就不動了,好像已經察覺到屋里進了人,康王正隔著被子辨別來的是誰,來了多少,是不是聽差了。
隨后人在被子里不露頭,問道,“誰呀?”
斡勒妹心狂跳不止,站在離床幾步遠的地方回道,“是我,大王。”
里面又靜了一下,又在辨別,然后甕聲甕氣的問道,“吳娘子王妟余娘子朱三嫂兀顏彤她們都去大內了,你怎么沒去?”
所有人都提到了就是沒提斡勒妹,這么說他知道是誰來了!
八王妃道,“兀顏彤很好奇大內里什么樣子,所以她跟著去了,”被子里一動沒動,她又說,“我也很好奇…只是這些天可真冷啊,我好像生病了,就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