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山下見到了九哥,當聽說吳芍藥已準許兩位帝姬和三嫂加入了女侍衛營時,有的人以為他會感到吃驚,會埋怨吳娘子,誰知全然沒有,他只是嗯了一聲說“好吧!”,涉及到的三個人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返回時,趙構命人收殮了設野馬,并和賽里一樣,讓他們頭朝著北埋的,還劈了一塊木板刻上,“金國軍將設野馬”,康王還親自在土堆前鄭重其事的插了三根草棍兒作香。
趙構說,“狐死首丘①,便讓這兩只狼的靈魂趕快去給完顏宗翰托個夢,報個信,讓他趕緊提兵來河淮找本王決戰,我要新帳老帳一起算算。”
趙構臨離開做了兩件事,一是命鞏縣守臣為陵園使,著即對各處陵地進行簡單的修繕,安排安份可靠的護陵軍卒,他沒有精力親自抓這件事,劉彥游的死期近在眼前,他得顧這件大事,趕緊回汴梁了。
二是由酈瓊派快馬給他往天眷大宅傳信,請大哥趙桓馬上準備五岳諸軍越冬之物,尤其是發動能動的人趕制棉衣,要官民齊上才能發揮最大的力量,民間做出的成衣就以現錢收購。
還要在國內諸作院中籌備幾支可以靈活行動的鐵匠隊,置備可以搬起便走的火爐,野戰軍中也有類似的機構,但為備不時之需,臨安也要組織,花什么錢由大哥去找邢娘子開支。
信件上蓋不了吳乞買的金印了,但趙構還有婁室的副元帥印,拿出來“啪”的一下子蓋上,信就送走了。
所有的瑣事都絆不住趙九哥的腳步,他下一個近在眼前的大事情就是個劉彥游,非活剮了他不可,把大宋栽培過他的所有東西再一刀一刀的割回來,“今日初幾?”
朱鳳英說,“初七了九哥。”
康王大聲命令道,“晝夜趕回汴梁,去處置那三萬伏牛山的俘虜!”
王妟在飛馳中緊緊跟住吳娘子,這樣就能接近趙九哥,她一直有句話要同康王說說,她在抓機會,嫁出的女兒潑出的水,但關鍵的時候還是有自己的想法。
她終于逮到了機會,問趙構,“大王,伏牛山要斬的人能不能給他們網開一面,他們已經降了。”
趙構一聽,臉板了起來,策馬飛馳著不語。
王妟還是要說出來,“我知道這有些難了,馬上要開戰,九哥不該輕易的放虎歸山,但是…六帝姬和十帝姬不也心向著大宋…”
趙構頭也不回的說道,“你是說你也要向帝姬一樣心向著娘家嗎?來是你上趕著要來的,你要走我也隨你,回上京吧!”
王妟急忙說,“我可不是向著金國,就是怕我爹的墳再被遼王給刨了。”
趙構跑著跑著,不由得哈哈一笑,“這倒是人之常情…”
王妟向來不與人說軟話,以前對吳乞買都不會說,此時卻趁熱打鐵的說,“我在上京沒親人了,跑出來已經好幾年,他們不一定認的我是誰,我在他們眼里只是個名字罷了,你說往后我還能倚靠誰呀?”
趙構說,“除了汴梁軍民,我可沒資格原諒他們,放人也是為了給遼王添點底氣讓他和完顏宗翰死掐…不過你倒是有點兒資格教他們悔悔過,回到汴梁,那些人我就交給你去教訓吧!”
王妟激動的說,“大王你放心,我知道該如何做!”
趙九哥說,“還得由吳娘子給你把著關,你還可以拉上余娘子和斡勒妹她們。”
她很滿意這次的唐突請求,也做著被康王一口回絕的準備,但很顯然,也不知哪句話打動了他。
她一邊隨著康王和吳娘子打馬飛馳,一邊沐浴在一片柔和的春意里,也許在船上時扈三姐悄悄和她說的那句話沒錯,“陛下在四個婉儀里最喜歡的是你。”
在太室山的東麓,康王的人馬忽然停下來了,酈瓊的前鋒過來回稟康王,有一位老者在林間的路邊擺了香案和茶點,要求見康王。
趙構提馬上前,看見路邊一位五旬的青袍老者,面容矍鑠,胡須花白,在路邊擺著一張簡陋的茶桌兒。
老者拱手道,“來的可是康王殿下?”
趙構說,“正是在下,不知老丈攔本王的人馬是何意?”
老者道,“老朽山東尹待檄。”
趙構一聽這個名字,連忙翻身下了馬,沖著老者深施一禮道,“原來是山東大儒!能在此處得遇,是我趙德基之幸!”
老者連忙還禮道,“康王復我族類陽剛重信之氣,赴韓州讓帝位,乃世人所最難做的兩件事,老朽欽服之至,向往之至。劉彥游倒行逆施,簡直壞了我山東人的名聲,我躲避他才到這里來,誰知卻得遇了大宋賢王,機會難以再遇,老朽不能不舍顏討擾。”
尹待檄,本名尹維,字待檄,他是山東乃至大宋都很聞名的大儒,是扶搖子陳摶②的后世門徒,趙構很早就仰慕其名,只是無緣一見,此時雖然有天大的急事,但一聽是他,立刻下馬也就不足為怪了。
原來他是從山東跑過來的。
眾人臨時就在相遇之處搬石促膝,吳娘子、朱三嫂、王妟和帝姬、酈瓊等人都與尹待檄見禮,聽康王與他說話,暗暗驚訝康王有這么急的事,還有這樣的耐心。
康王擔心,“老丈孤戶入居深山,有些不安全,”后邊的話他就不往下說了。
尹待檄道,“此山之中能害我者,唯狼賊而已,我灶中有火并不怕狼,眼不亂看也犯不了賊人的忌諱,家徒四壁也引不起他們的窺伺,他們可都比劉豫和金軍安全。”
康王說,“劉彥游偏要在此時建立偽齊,分化的是我大宋抗敵的軍心,而且他注定是金人的狗腿,本王不會等閑視之的!”
尹待檄道,“中原人通祀,自強,立史,重啟蒙,所以能歷年三千載,金人掘墓害人出師不義已經逆天逆理,而劉豫在族難之時的妄行已經盡失民心,違背了中原人或尚以德,或崇以信的祖訓,真可死之也。”
他說,“此目光短淺之徒,眼中只有富貴沒有大義,刮民膏以資賊盜,跳黃梁妄尊九五,康王當速滅之不可有一日牽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