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只要誘惑和機會到了,匿著理得隴望蜀者比比皆是,因而事與愿違的也比比皆是,好心也未見得就有好報。
兩人不說出來,卻都覺著趙九哥去韓州雖然沒有錯,但是真的救回來一件抖都抖不下去的大麻煩。
她們已經完成了該做的事,不能再多留了,另外也要出去再看一看事態的發展,再隨時來報吳娘子。
臨走時,姐妹三個拉著手道別。
只剩下了兩個人了,邢秉懿忍不住暗自垂淚,她不愿意相信太上和趙大哥會牽連到這里面去,那可就太沒心了。
她更知道要對付金人,太上和趙大哥這兩個人都不行,非得趙九哥。
從今天這件事的處置上,邢秉懿也知道,要輔佐趙九哥成就大業,吳芍藥比她更合適,而她無法狠下心來。
世人都以看得見的結果論成敗,過程好像不重要,以為只要得到了于已有利的結果,也就有了修補理由和道義的底氣。
但邢秉懿剛剛去過了慶壽庵,法師剛剛給過她啟迪:看的見的不一定是真的,但也更具迷惑性,而真相要閉著眼睛用心去體會。
若只論結果的話,哪個人不將面臨顆粒無收的一生?
吳芍藥看到邢秉懿愁腸百結的樣子,不得不安慰她,“姐姐你快放心吧,只要在韓州遭過苦的人,痛入過心扉的人,就不可能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我說那番話是故意的,這也是我們的底線,在這種事情上誰都別想腳踩兩只船。”
邢秉懿問道,“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吳芍藥說,我聽扈三娘說,太上在遼河上也曾親自射過金人,再看看回到臨安后,太上執意住的竹樓,還有做畫時說過的那番話——買一支狼毫的錢也要省下來給九哥抗金。
再看看趙大哥,分個農具還想著九哥和三哥,他們怎么會做出削弱九哥的事?而余麗燕怎么會做出讓九哥傷心的事?那她就是不想接近九哥了!
邢秉懿總算放了心,有些時候還真得把底線先亮出來。
她笑著對吳娘子說,“這趟韓州你可去虧了!帶回來這么多和你搶九哥的人,我猜還有個八王妃吧?”
吳芍藥說,“九哥是皇帝,難道就要我們一大一小兩個人?除了隋文帝那樣的異數還有皇帝開這個先例嗎?再說敢為九哥舍出一頭兒來的人,我們又哪能攔的住?”
恰好潘賢妃和朱鳳英聽到這屋中議事完畢,一起都過來了,問什么事又是大又是小的。
邢秉懿對她們說,“沒事,芍藥把新鑄的槍給岳二公子了,說兩顆珠子一大一小,豈不正該大小眼將軍的兒子用。”
潘賢妃說,“我們真大方,一對金錘子和一桿好槍都送人了。”
吳娘子想起九哥的話,對她們道,“只要對自己有信心,到任何時候都能抓住一桿槍的,這是九哥說的。”
天眷大宅,太上的話好像給了這些人底氣,好像趙佶就是默認了。
徐丙則說,太好了,那我們立刻去大理寺!
胡少伋不想去,因為他不知道吳乞買知道不知道自己當年被金人捉到以后的那點兒事情,但趙桓既然一直在大理寺,一定也和吳乞買在一起。
成功擁立趙桓當然是件美事,但他怕惹怒吳乞買。
徐丙則第一個不愿意,這件事胡尚書你不能只在幕后躲著,周望也不愿意,德高望重的人就是你胡少伋,你該去。
胡少伋只好隨行,打定了主意只要吳乞買在場,他便見機行事。
一群人呼啦一下子跑的精光,鄭太后和韋太妃,喬太妃這才敢從竹樓上下來,韋太妃已經哭成個淚人了。
太上說,“你快莫哭了,哭抵何事?還不快去看看韋淵在哪里,叫他護送你去大內一趟,給吳娘子她們報個信,也好早有預備。”
韋太妃道,“皇爺,你方才怎么不制止他們胡鬧?”
趙佶嘆了口氣道,“你看不到他們都瘋了嗎!人若敢走出這一步來,還有什么事不敢做?我一個糟老頭子帶著你們幾個婦道,兄弟們一個都不在身邊,若真逼著他們鋌而走險摁住老夫,老夫就連個漢獻帝都不如了!”
韋淵跑進來對他姐姐說,“別去大內了,我剛去過,和寧門上說吳娘子和邢娘子起大早出去游玩了,也不知去了哪里,門也不給我開。”
韋太妃道,“她們才這么大年紀,哪里知道人心險惡,你怎么不去找找?”
韋舅爺說,“太上和你們都在這里,我再走遠了誰管你們。”
趙佶點點頭表示贊許,對韋賢妃道,“那就讓他們鬧吧,不鬧一鬧又怎知誰心里想的是什么,這叫欲擒故縱。”
韋太妃是真的擔心了,脫口道,“可別等著真擒到手里,連你也舍不得縱。”
趙佶惱羞成怒,當著韋淵的面喝斥韋賢妃道,“你個婦道人家懂的什么!難道北狩這些年你的苦都白吃了!”
鄭太后連忙出來打圓場。
在和寧門底下,望仙橋頭站著兩個人。
余麗燕領著岳雷往天眷大宅的方向望,那里平靜如常,岳雷問道,“大娘,我們去不去大宅?”
余麗燕立刻糾正道,“早就告訴過你不許這么叫我,萬一叫你娘李娃聽見了又得生悶氣。”
岳雷說,“那我叫你什么?”
余麗燕說,“叫我公主也行,和吳娘子,邢娘子,詹娘子,艾娘子那樣,你就叫我余娘子也行,再說我有那么老么,叫也叫你叫老了!”
“余娘子,我們去不去大宅看看虛實?”
余麗燕想了想道,“不去為上,你看看大宅門口那么安靜,哪像有人搗亂?我們若冒然的扛著槍鉆上去了,太上問起我們干什么來了,你怎么回答?”
岳二公子想了想,由衷的說道,“怪不得貴妃姑母叫我聽你的。”
余麗燕連忙提醒道,“當著人的時候萬萬不可再提貴妃…我們兩個就是沒事兒閑的出來逛街,什么都是正好趕上了,記著這么說。”
他們在路上截住個擔著挑子匆匆而行的小販,“這位大哥,知道來天眷大宅的人都去哪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