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前她們把燈籠掛在了上邊的木架上,火光從入口處搖曳的照進來。
吳芍藥的臉龐在燈光下朦朧而柔和,在她的右耳上戴著邢秉懿的那只金環子,它曾是邢秉懿離開汴梁后托人捎給康王的,這些日子兩人一直都戴著,邢秉懿的戴在左耳朵上。
她知道暗道的石壁上有燈,但吳芍藥還沒顧得上去點,暗道的深處黑洞洞的,陷入一片未知之中。
在韓州時,她和田春羅不養雞,怕它們萬一跑到村外而不敢去找,到地里去時也是許多人結伴而行,她們布衣素面,儼然最普通的村婦。
一入夜,邢秉懿和田春羅便將茅屋的門栓死,不得不出門到院子里去時,邢秉懿都是和田春羅結伴,那時她明明知道整個村子、左鄰右舍都是自己人,但她和田春羅還是害怕。
而現在田春羅恐怕已經快樂的到了建康,和她一起偷偷下來的只有吳芍藥。
邢秉懿往暗道深處看了一眼,后邊也不知是什么場景,她曾經猜測,地下存放財寶的洞穴里總該雕刻一些讓人望而卻步的嚇人東西,但她卻一點都不害怕。
此時,邢秉懿不知道她問的是哪一段,只是抓著她的手去左耳上摸自己的那只金環子,“我臆想過它們有到一起的一天,只是臆想而已,我知道九哥不會忘了我們,但所有的消息都是金軍大勝,他得先顧著社稷…我沒想到這樣快。”
金環真到了一起,卻戴在了兩個人的耳朵上。
吳娘子的手在邢秉懿的金環上一觸即離,回落到邢秉懿的腰上,輕輕的摟著說,“九哥不回臨安不是不想見我們,而是顧不上呢,他抓了吳乞買金人不會罷休的。”
兩人拉著手,摸索著臺階往暗道下邊走,吳芍藥在前邊點石壁上的燈,邢秉懿在她身后問,“伏牛山的戰事總僵持著,九哥是不是一口吃不下那幾萬人?”
吳芍藥點了一盞燈,暗道中亮堂起來,她說,“姐姐我也不知道,九哥想是要他們再虛弱一些吧,總之九哥不做吃虧的事。”
邢秉懿說,“嗯,金軍都是烏合之眾,他們能打到汴梁來,也就是我們當年弱的實在是沒法講出口了。”
吳芍藥笑著說,“我倒是頭一次聽有人這么說金軍。”
邢秉懿說,“我們不知戰事的年代太久了,一群殺過狍子射過熊的,和一些長這么大都沒見過血的人馬交手,一跑過來當然就有好處,兩下里一比較就覺著自己很強了,直到九哥也讓他們見了自己的血。我倒愿意伏牛山一直圍下去,也讓他們也嚼嚼草根子!”
吳芍藥驚訝的看著邢秉懿,說,“想不到你能有這樣的見識,我真沒想到,也許這便是九哥的真實用意吧。”
兩個人再往前走,邢秉懿說,“趙大哥正該去大理寺!”
吳芍藥又點了一盞燈,說,“你總算說了實話了。”
邢秉懿不好意思,說,“你是不知道吳乞買當年在上京有多么的趾高氣揚,一點都不講究,北去的一路上他的手下為所欲為,我還以為他不知道,誰知他太狂妄了,居然下旨還要打大嫂的主意,看來他真不襯一個國主的身份!連殺羊時也像個屠夫在顯擺。”
她在吳芍藥身后說,“不過多謝他幫了我們,要不我們也不知道拿起刀來,我們的九哥也不會橫空出世,大宋若還這么昏昏沉沉下去,哪里輪的到九哥。”
吳芍藥像是有所頓悟,“那么伏牛山就是越久圍著越好了,三萬人!我想也許金國有二十萬人天天的燒香,上層也不知所措。而我們器械真比他強,姐姐你見過他們小兵用的西樓蒲箭吧,飛起來像蜻蜓,和我們的箭支差太遠了…我們差的是信心,而多圍他一天,國人的信心便強上一天。”
邢娘子嘆道,“哇!這么說我們的九哥是在下一盤大棋了,那他比太上和趙大哥的棋藝更精妙了!”
兩人再往前走,不知不覺已點了六七盞燈了,身后一片亮堂。
吳芍藥說,“九哥放著伏牛山不動手,而是急著讓張伯英的中岳大軍全部撤回來平定江南的亂事,看來又是勢在必行,他一定認為平亂比那三萬人的大斬獲更緊要。”
再往下她們可就想不好了,邢秉懿說,“只要我們家里不亂,又有這么多的錢,我們雪恥的時間也許和這對金環一樣,又是個想不到的快吧。”
她的心思立刻又回到寶藏上來,不知道里面到底藏著多少,想立刻看到它們。
臺階開始往上走了,路越行越深,但里面一點不發悶,還微微有點氣流,壁上的燈火都不時的歪向了里面。
在又一盞壁燈點亮的瞬間,兩人覺著身旁的壓抑感一下子消失,一座開鑿于山底下的洞穴展現在她們的面前。
燈光照出去不能像先前一樣很快在石壁上反射回來,因而里面還是黑黝黝的,更不知有多大,暗道的盡處就算是門。
她們分頭往兩邊去點壁上的燈,很快在洞穴的另一邊相遇,洞穴若是做別的用處看起來也不大,并非像吳芍藥說的那么夸張,但用來存放金銀珍寶,則真是顯得太大了!
邢秉懿能夠想到的世間最值錢的東西,在里面分門別類在明面上擺的滿滿當當,看來它們原來的主人并不擔心被外人窺到,還會偶爾從寢殿里偷偷下來賞玩。
一層一層規格一樣的金磚碼到多半人高,不知十幾垛,哪一塊金磚她都拿不動,一箱一箱的珠寶首飾多半開著蓋子,令她目不暇接,好像大宋百多年積累的財富都在這里。
而保管它們的鑰匙就在邢秉懿的懷里揣著!
吳芍藥說,“姐姐你快挑幾件拿的出手的首飾,再去大宅時做個禮物,給五嫂六嫂七嫂她們帶上!然后這些就都是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