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同是殿中侍御史,為人精明干練,與趙鼎私下關系很好,馮益那件事其實兩人底下早就嘀咕過了,他知道今天趙鼎是明知故問,好像對此事一無所知的樣子——是給他帶過來的那幾位官員們看的。
趙桓又不是沒有皇帝位子上干過,他是個什么能力兩人早都看明白了,優柔寡斷辦不了大事情,心眼兒還賊小,關鍵時候鎮不了場面。
別的不說,就以汴梁城多少年的經營,城墻天底下最厚,哪怕他當年率領汴梁軍民憑城頂上兩個月還成問題嗎,勤王之師一到,金人想占到便宜也不可能這么輕松。
如果當年不想硬頂,哪怕像趙九哥那樣撒腿跑過江,也比讓人逮住強啊。
局面本來還不該走到城破人擒的地步,結果被金軍開出的議和帳單晃糊涂了,到最后人財物什么都沒剩下,愣是讓金軍搞成了連鍋兒端。
相比著趙桓的不堪,再來看看趙九哥,他們認為這才是像點樣子的人君!能屈能伸,要退的時候打馬如飛,金兀術十萬鐵騎追都追不上,要攻的時候單槍匹馬跑到了金國的地面上,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活捉了吳乞買!
再看看趙九哥麾下的劉平叔,在五岳大軍中,他給人們的印象應該是最慫的,居然大破了鐵浮圖,還收復了汴梁,斜也在劉平叔手下都沒占到便宜,這都是在趙九哥的統率之下呀。
反看趙桓,總共只有一個靖康年號,看看國家在他手上弄成了啥樣子?
趙桓回來后到底有沒有重新上位的心思,此時趙鼎和常同還揣摩不透,但是從胡少伋的表現來看,至少趙桓有這個選擇。
為國家計,兩位御史要謀一個太監。
常同說,“千真萬確!馮益矯旨派人到河北、山東一帶收購白鴿子,說是陛下吩咐他們做的,而且當地好像傳開了,說趙九哥皇帝陛下花重金購買白鴿子,是為了治療陛下的萎靡不振之癥!”
趙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真是豈有此理,他安的什么心!”
常同道,“就是,我們陛下正當少壯之年,又怎會有那樣的毛病,純粹無稽之談,那兩地仍是金人所占,這要是傳到金廷中去,將會對我大宋抗金軍民造成什么樣的不良影響,而陛下何辜?”
一位官員道,“馮益他這是瘋了!買幾只鴿子非要到河北和山東去買嗎?四川難道沒有白鴿子?”
趙鼎道,“問題不是他到哪里去買,而是為什么會出現這等不良傳言!也罷,我們做御史的本就是為社稷建言的差事,為了維護陛下的威望,為了國家,哪怕為一個道理我們連宰相都不怕得罪,何況一個馮閣長。”
一人道,“對,維護陛下的威望!”
有個官員問道,“趙史臺,此事若提出來,會不會將陛下‘那件事’傳揚的整座臨安紛紛揚揚?不知陛下知道后會不會動怒。”
趙鼎道,“哪件事?怎么你倒先說起來了!”
常同說,“總不能任他們胡搞吧?河北都有傳言了,我們在臨安捂著有意思嗎?再捂下去恐怕就傳到上京去了,正該從速、由根子上將之一下子斬斷!”
這么一來,如果趙桓真有重返帝位的意思,在座的這幾個人也就將后路堵上了,不過也沒什么好擔心的,在候潮門碼頭上人心向背再明白不過,只有胡少伋這樣兒的人哭的最兇,這些人也能扶起一位皇帝來?
汴梁收復了,大宋的疆域基本上接近了靖康前夕的范圍,胡少伋這些人該整事兒了!好像還占著理、輕輕松松便可拿到擁戴之功。
敢擒吳乞買的趙九哥,對這個曾經被金人擒住、又放回來的胡少伋注定不會太喜歡,胡少伋心里跟明鏡兒似的,扶趙桓上位將是胡少伋的利好。
趙鼎神色嚴峻的說道,“如果任由這件動議成了氣候,陛下又恰巧不在臨安,只有一位吳娘子坐鎮,恐怕難以應付。若此事發展到雙方挑明了的地步,趙桓不是四太子,因而陛下更不可能朝他兄長動斧子,那就不好辦了。”
常同說,“要是在這個時候狠打趙桓身邊的這個紅人一巴掌,最好將馮益推到火坑邊兒上去,急著立身的趙桓焉能不伸手去拉馮閣長一把?”
有個官員有些領悟,自語道,“如果他連個太監都拉不住,自然要威信掃地!順便對胡少伋也是個警告。”
另一人道,“我們揭出這個馮閣長來,會不會將來落一個挑撥皇室糾紛的罪名呢,陛下和淵圣畢竟是親兄弟,而我們…”
趙鼎道,“一個太監的生死事關趙九哥的威望,也關系著社稷!因而這件事絕對算不上什么陰謀。趙桓全部的資本,無非皇位就是從太上手中接過來的,而陛下唯一的不利,就是他的皇位不是接手于趙桓。”
但趙九哥的威望是他率領麾下五岳大軍一城一地打回來的,那是力量型的!
常同不露聲色的給另外的幾個人打氣,他還是重點說馮益:“這個馮益做事太欠周祥,是小人得志!去年臘月陛下在明州,金軍在身后追的急,馮益為了爭幾條船,對護駕的張伯英口出不遜,話很難聽,一個太監就敢如此無禮!”
這么說,搞掉這個馮益,居然連張伯英都會出口惡氣。張伯英也會支持!
他是陛下的衛帥,為我大宋南征北戰,功勛赫赫,此時又趕去了湖北,他可是九哥皇帝陛下的嫡系將領!
如果再加上岳飛呢?從種種跡象來看,陛下對這個人寄予著厚望,先是賜府第,對岳飛的私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把軍械庫壓庫的一對金錘給了岳飛的長子,從韓州回來后又一下子將岳飛從一個統制提升到西岳的國帥,這一系列的操作簡直令人瞠目結舌,但人們又沒有一點點的膽量去懷疑。
因為趙九哥的決定不會出錯!
如果再加上韓世忠呢?黃天蕩之后,一直沒什么錢的九哥皇帝陛下直接賞銀三萬兩!那么站在陛下這一邊的力量,可就不止是兩個精瘦無肉的御史了。
一位官員問道,“兩位臺尊,馮益這件事我們是該管一管了,但我們從何入手?時機如何掌握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