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乞買被這句話氣的惱羞成怒,厲聲吩咐手下侍衛,“去把婁室的夫人們給朕拎過來,叫她們在喜宴上唱曲兒!獻舞!侍酒!”
八王妃淡淡的說,“算了四叔,我看見她們六個就心煩、就想起婁室來,在乘船去韓州的路上,她們倚仗著西路副元帥在陜州有了些軍功,不但看不起四太子,還看不起四嫂,干什么都指手劃腳的,嫌吃的不好,非得叫蒲里衍親自帶人上岸給她們逮了兩只羊吃,這才罷休…她們還說連皇上都不得不親自到燕京去犒賞她們副元帥!”
吳乞買感慨道,“粘沒罕的算盤打的真是太好了,誰知朕本打算去燕京,已經走到韓州了,忽然便決定不去了,好像冥冥之中有這個清晰的感應!果然你看看粘沒罕就反了!對朕沒有二心的人是四太子呀…”
八王妃道,“四嫂本來就是要回上京去見四叔的,四太子被困江南黃天蕩那么多天,粘沒罕都沒派個得力的人前去援救,全憑著四太子一已之力才闖了出來,若非有對四叔的滿腔忠心,四太子又怎會這么舍生忘死。”
吳乞買聽著八王妃的訴說,心中又驚又嘆,驚的是他的這次大張旗鼓的燕京之行,已經走到了韓州才及時勒了韁繩。
幸好還沒走出五弟斜也的勢力范圍,不然等著一過了錦州,往南可就是完顏宗翰的地盤了,豈非帶著后妃們自投了羅網?
嘆的是吉人自有天象,不但四太子的人及時趕到,并在遼河上擋住了叛軍,四王妃居然也趕來了。
八王妃說,“我和四嫂、余麗燕若非趕巧來了這趟韓州,誰能知道黃天蕩正等用人的時候,粘沒罕竟然把婁室派到韓州去了!”
吳乞買頻頻點頭,瞇著眼睛想,如果不是八王妃年輕,耳朵好使,自己方才豈不是要冤枉了四太子的人?
這個“老狗”的發音,和“趙構”的發聲,偏偏又那么容易聽混淆了。
吳乞買召見八王妃,本來是要問她話,還特意將皇后和眾妃們都遣開了,兩人見面之后話說了不少,吳乞買喚茶。
一個十八九歲的侍女捧了茶壺走過來,給皇上和八王妃倒了茶。
侍女轉身離開時,吳乞買忽然喚住她道,“你去飛廬,到曹侍郎隔壁的艙室去看看蒲里衍做什么呢,不要驚動他,回來告訴朕。”
侍女應了一聲,低頭匆匆去了。
八王妃道,“四叔我知道,你要看看他是不是和余麗燕在一起,不如我就和四叔賭一賭這個,四叔敢不敢?”
吳乞買心說,別看你鬼精鬼精的,又怎能猜中朕的心思。
他在蒲里衍的艙室外安排了侍衛,當初是想敲山震虎,此時看便屬多余了,但吳乞買還想看一看蒲里衍對此是何反應,心虛不虛。
他掃了一眼八王妃腕子上的那只粗重的赤金鐲子,那是他的賢妃剛剛輸掉的,便琢磨著要不要和八王妃打這個賭。
吳乞買現在有的是錢,更主要的是,他心中剛升起來的猜疑,馬上被八王妃一句“老狗”給釋清了,吳乞買的胃里就跟吃了涼皮兒似的滑溜。
賢妃自打將手上的赤金鐲子輸了,一次面都沒露過,顯然已經不高興了。
吳乞買正正經經的說,“這個賭局倒容易開,那丫頭正好去飛廬看了,片刻間便回來了…倒比曹侍郎下一盤棋爽快的多…”
八王妃狡詰的問道,“四叔,賭不賭呢?”
吳乞買道,“賭!你得押那只鐲子,要么便不賭。”
八王妃說,“四叔的賭注須相當,不然我虧了。”
吳乞買道,“那是自然的了,你背過身去,待朕拿賭注…不許看!”
趁著八王妃轉過身去,吳乞買從座位上起身,蹲著撩開了座子底下的絨簾兒,一只手探進去掀開箱蓋子,抓出兩錠金子來,輕輕將箱蓋兒合嚴了,又回座位上坐好,“好了,轉過來吧。”
八王妃問,“四叔你干什么了,一點聲兒都沒有。”
吳乞買將兩錠金“叭!”地一下拍在案子上道,“一只鐲子怎么也重不過十兩吧?”
八王妃摘了鐲子,心說宋人一向都很講究虛禮,一般兩人確定了要成親,在大禮之前是不該見面的,不然余麗燕怎會跑去告訴我這些內幕,再說大宋皇帝此時應該事很多,沒有那份閑心。
她說,“我猜余麗燕此時…”
吳乞買搶過話來道,“朕猜她此時正同蒲里衍在一起!”
“四叔你耍賴,本來我也要猜這個的,好吧,那我猜他們此時不在一起。”
侍女自從上了大船,還沒到下邊的飛廬去過。
娘娘們居高臨下絕不會屈尊往飛廬移步,做侍女的若無皇帝、后妃們的差派更沒有機會下來。
她找到了梯子一步步走下來,吳乞買既然特別吩咐過,不許驚動蒲里衍,那她與人打聽也不應該,正發愁不知曹侍郎的艙室在哪里,便聽到從一間敞著門的艙室中傳來落子的動靜。
她悄悄走過去,見兩人正在對弈,床上擺著棋盤,臉朝外的是曹侍郎,正憋得滿頭大汗的舉棋不定。
背門而坐的一個白頭人恰巧回頭看到了她,侍女驚訝萬分,脫口道,“太,太…”曹侍郎在這里,叫太上會不會惹麻煩。
趙佶笑呵呵的接話道,“叫太公,侍郎曹大人都這么叫我,我還認得你這個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正是在村中摔了玉柄的那個,見太上問話,連忙道,“回太公,奴婢叫何青鳳…王剪云也來了!”
趙佶知道她說的王剪云一定是當日在土臺子上跪過自己的另一個侍女,聞言便拿手拄著床面,探頭往她身后看,沒有看到。
然后意識到,她說的是王剪云也在船上。
趙佶感慨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這么巧!老夫真是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欣慰!”
何青鳳道,“是呀,我們兩個想來也不想來,是那個拿大鐵槍的硬把我們放到馬上去的。”
曹侍郎對下一步棋百思不得其解。
太上有了說話的時間,也確實有了閑情,知道這一定是九子的授意,便笑問,“為何呢,想來又不想來,豈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