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不想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這些人做無謂的犧牲,那太可惜了。
他們都是岳統制的寶貝,雙方的力量太懸殊了,要是敢抵抗的話,這點人馬根本支持不了一刻鐘,會死的很慘。
趙構像蚊子叫似的對身邊人說,“到那會兒誰都別管朕了,都撒丫子跑,能跑到船上去的,想著替朕告訴吳娘子,別等我快回臨安!請三哥趙楷即位給朕報仇。”
趙構說這個的時候絲毫沒掩飾黯然的心情,都是迫不得已啊。
跑回船的人務必還要轉告吳娘子,無論如何要把吳乞買給放了,就放他一個人,把他那些后妃都帶回臨安去,“朕死則死了,絕不能讓吳乞買給完顏宗翰騰地方!”
身邊的人說,“陛下,我不會離開你的,還沒到那個地步。”
張憲道,“末將只有最后的一法…萬一他變了臉色,便由末將前去擒他,頂不濟也分一分他的精力,其余人護著陛下快走。”
此時,完顏宗翰已經在對面又問話了。
趙構不理他,仍對身邊人低聲而堅決的吩咐道,“不能硬拼,這么死了可不值…跑不回船上的,拿著朕的大斧子去尋完顏宗弼,把斧子還給他,先保命將來只要想回去為國效命,那就仍有機會!”
皇帝說,就算死,他也不會讓完顏宗翰太好過,這個人可比吳乞買難纏多了,叫完顏宗翰上位,那將是宋國的災難。
四王妃就在船上被宋人拉去了臨安,被宗翰逮到的趙構和失而復得的金雀開山斧,絕對能讓金兀術和完顏宗翰之間產生嫌隙。
那時從雙方的結果看,趙構也算不上輸。
興許等吳乞買安全了,再加上金兀術的力量,可以拿他換回吳乞買的皇后以及四王妃呢。趙構心如奔馬,讓完顏宗翰逼得啥都敢想。
就是不知道在臨安上位的趙三哥,龍袍一披還想不想趙構再回去,緲茫啊。
趙構就在完顏宗翰的注視下,與部下做著最后的交待。
完顏宗翰在對面只見他嘴唇噏動,大眼珠子咕嚕咕嚕四下亂瞟,卻一個字都聽不見他說什么。
然后,趙構才傲慢的抬起頭來,臉上的那絲慌亂已經看不到了,只要你還當眾叫朕一聲欽差,朕總不能不挺著欽差的這副架子。
趙構冷冷一哼,高聲喝問道,“元帥你該不是要謀反吧??”
雙方只問不答,仿佛誰先答了誰便落了下風。
但趙構最后的這句,似乎使完顏宗翰吃了一驚,臉上現出一副很是奇怪樣子,好像被人污為謀反是極其不可能的事。
趙構這個年紀的娃娃能有什么閱歷,甕中之鱉,脖子居然還挺著,宗翰轉顏笑道,“欽差你別開玩笑,我與四叔兩兩相知,萬死沒有那樣的念頭…本帥早就知道陛下要來燕京,這才親自帶了六百人不遠千里前來相迎,欽差哪里要說到謀反的話!”
不是剛剛還說帶了幾千人嗎,怎么被這句“謀反”嚇的縮成個零頭兒。
可見謀反你也不是沒想過。
吳乞買袖中的那絲金光在趙構的腦海里晃了一下。
完顏宗翰認出了自己,這么久了卻不當眾揭穿,趙構在想這里面的原因。
他點點頭道,“那就好…我不瞞元帥,皇上就在不遠的地方,你既然是來迎皇上的,那不如與我同往。”
宗翰道,“既然欽差說路不太遠,那必定是舉足而至,可是本帥看天色已經這么晚了,我們何苦深夜去打擾我四叔?”
趙構問,“元帥你是什么主張?”
宗翰道,“我與欽差在這里偶遇,幸運之至,恰好我手下在來的路上射到了幾只野兔、一只野雞和一只幼鹿,欽差何不移駕到本帥的帳中,我們對飲相談,坐等天明之后一起去見我四叔,欽差以為這個建議如何?”
對方表面上說的入情入理,欽差如果丟開同樣也要見吳乞買的西路元帥,急匆匆的執意要走,可就顯得心虛了。
宗翰也絕不會放趙構走。
但是答應了完顏宗翰,很明顯就被他劫持了,趙構帶的這五十個人在對方六百人的包圍之下怎么才能脫身呢。
“元帥是國論移賚大勃極烈,大金國之權勢最重者,連皇上都要懼怕元帥三分,元帥你說說,這不是連個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嗎?我這欽差是只個臨時的差事,元帥的臉我是一定要接住的。”
完顏宗翰爽聲應道,“好的很,欽差請隨我來!”
前面人馬閃開,后邊的營地很快亮起火光來,趙構一邊走,一邊低聲對張憲道,“他比完顏宗弼可難纏的多,一會兒別忘了我的囑咐。”
營地上搭著帳篷,中間是座大一點兒的,宗翰的手下離著帳篷數十步遠,便要攔張憲這些人,完顏宗翰擺擺手道,“不必。”
心說本帥既然能夠從從容容的在你的必經之路上搭著收篷來等著你,又豈會在乎你帶進去幾個人?
完顏宗翰這次的行程極為謹慎,到錦州時還婉拒了城內官員給他接風的盛情,只在城內停留了片刻便風塵仆仆的出城了。
走到錦州以東二百四十里、沈州以西四百里的荒郊野外時天都黑了,宗翰本已下了帳要休息,但探馬報告,兔兒窩去了欽差,頒旨的人帶了五十個騎兵。
五里外便是兔兒窩,那里出現了欽差,說明吳乞買也不遠了。
欽差專門去的兔兒窩,還和鎮寧軍巡邏小隊親口說:皇上要帶耶律啊國走。
皇上要帶耶律啊國走。
說明皇上也在走。
吳乞買要是還在上京的話,不可能是這個口氣。
完顏宗翰從這句話里還斷定:吳乞買目前的位置不可能在兔兒窩以北,不然又何必派欽差帶五十個騎兵專門傳一趟旨呢?圣駕到了免兒窩順便將耶律啊國帶上便是了。
圣駕也不可能到了兔兒窩以南,因為宗翰就是打南邊兒過來的,圣駕或欽差出行的動靜再小,也瞞不過完顏宗翰的探馬。
吳乞買走的路線不是柳城道,不經過兔兒窩,但位置離著兔兒窩不遠。
而宗翰恰恰到達了兔兒窩!
如果趙構提前知道這個的話,那些馬再好、再饞人他也不會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