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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青玉案

  循著岸上的火光,海上的五艘船再也不必游疑于方向,乘著又在細細飄飛起來的雨絲破浪而行,原來又是往東邊來了。

  吳娘子同趙構站在樓船最高的爵室之上,遠看岸林如墨,混在茫茫夜色中,天上星月俱隱,只有他目光熠熠頗見神采。

  她覺著這個九哥和揚州初見的那個九哥是兩個人,但她更喜歡這個。

  兵變時,最初泛海時,她在失魂落魄的九哥眼中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神采,這樣的神采只有在內心異常堅定的人眼中才會看到。

  起風了,桅桿上完顏宗弼的旗子獵獵作響,這真是一次奇怪的行程。

  敵人的西路副元帥親自在岸上陪行,而她和九哥的船上居然有金國的三位王妃,吳娘子問道,“九哥,你想如何處置她們?”

  趙構聽了沒有及時回答,而是凝神去想,然后才說,“朕還沒想好呢。”

  吳娘子輕笑道,“還沒想好便將她們騙到船上來。”

  趙構說,“形勢走到了那里,朕只算隨機應變…娘子你可以想想,朕騙她們上來也是為了我們趕路,不然婁室帶著她們必然走的慢,怎么為我們帶路?”

  吳娘子一琢磨也是,他們走的快,金兀術才不會追到他們,若等在韓州上了人,那就沒什么好怕,聽趙構道,“當時朕只是想讓她們上船而已,但卻一次沒想過如何處置她們的事。”

  吳娘子又不明白了,這又是什么道理。

  趙構牽起她的手說,“你想想看,我們是四太子的手下,在去韓州的半路上忽然見到了四太子的家眷,兩方面又是同路,她們趕路趕的又很辛苦,我不接她們上船才是異樣,婁室必會懷疑。”

  “這些大船在金國的河心里行駛,就已經夠讓人新奇的了!”

  “正是啊,婁室疑與不疑,對我們的韓州之行有截然不同的影響!進入遼河以后沿途的地方我們誰都沒去過,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這下好了。”

  “看來婁室還算放心,將他的夫人們也放到船上來了。”

  趙構淡淡地道,“婁室懼內,另外他心有所圖。”

  吳芍藥問,“有所圖?圖什么?”

  趙構沮喪地道,“至少龍頭匕首讓他搶去了!”

  吳娘子聽了,下意識地伸手到趙構的腰間去摸,果然匕首已然沒有了,九哥居然也有讓人搶的時候。

  她恨聲道,“果然是可惡,這就是他們金將的做派了!”

  只能說這把匕首太惹眼了,武將愛刀,如果它是插在四太子的腰里婁室也只能咽唾沫,今天讓他抓到機會了。

  趙構道,“他們搶的東西還少么?朕心疼也是心疼,但還沒忘了韓州才是我們的最終目的!”

  吳娘子聽了,不覺猜想韓州是什么樣子,在韓州的道君皇爺這兩年變成了什么樣子,康王妃又是什么樣子,能讓九哥時時不忘那里。

  九哥這個人行事目的總是很清楚,還稍稍有點莽撞和大膽,有時候讓人提心吊膽。

  吳芍藥往后邊看了看,“九哥,那幾位王妃長什么樣子?”

  趙構還真沒怎么留意她們,因為時間太短了,他的精力都在婁室身上,此時吳娘子問,他這才用心地去想,很是用心的樣子。

  吳娘子故意說,“算了九哥,你不愿講就不講。”

  趙構道,“不是不愿講,而是不知講什么。”

  此時吳芍藥看出來趙構的心情很不錯,在耐心回憶,半晌才斟酌著道,“二王妃年紀大,四王妃次之,八王妃年紀最小。”

  吳芍藥嗔道,“這個不用九哥說,誰都能猜到二王妃年紀大,但她到底有多大?你又沒說清楚,難道這就是她們的樣子了?”

  趙構也笑了,看著她的臉說,“朕想起來了!四王妃的膚色就像娘子的一樣瑩潤,頭發也很烏黑,但她眼睛可就比娘子差多了,或許是一直哭哭啼啼的緣故,朕未窺得其真貌…二王妃大概有三十上下,看起來人最穩當,也像是見過世面,朕有個感覺,若說二王妃會射箭朕不會懷疑她射不好…依我看這個八王妃倒是有些意思,平常應該是個很活潑的人,眼珠子很活,心思也慢不了,看人的時候絲毫不加掩飾,”

  看到吳芍藥定定地看著自己,趙構連忙道,“再多也沒了,她們比娘子差的多,又不是多么出眾的人品,又怎能讓朕過目不忘?”

  吳芍藥聽他不像是故意這么說,心里美滋滋的,不想再為難他了。

  問了下針房,回復說已經到了后半夜,頂多還有不到兩個時辰天就亮了,吳芍藥又感到了困倦。

  起初岸上的火光傍著海邊前行,后來便拐到深處去,有一刻離的近,有一刻離的遠,時隱時現的。

  趙構的前邊是高寵和張憲的樓船打頭,如果找到了河口必會傳信過來,也沒什么不放心的。

  兩人回艙匆匆忙忙躺下,蓋著一條錦被和衣而臥,趙構在被底下攥著吳芍藥的一只手,不一會兒,便發出了平穩的鼾聲。

  吳娘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覺的搖搖蕩蕩,像是同九哥在西湖上泛舟,船是樓船,遍插彩幟,九哥拉著她的手從船尾走至船頭,她看到了邢秉懿。

  吳芍藥與她說話也不回答,也不扭過頭來搭理自己一下,她覺著很委屈,九哥對她說你認差了,她不是邢秉懿,“不信你再看看,那不是李娃么?”

  吳芍藥將信將疑,凝神一看原來她也不是李娃,而是四王妃。

  四王妃同樣不回頭,手里像她一樣拈著一張弓,望著湖上高飛的鷗鳥抬手就是一箭,那只鳥兒應弦而落…

  她一下子就醒了,看到艙室之中一片明亮,舷窗里透過霞光來,九哥已不在艙中了。

  吳芍藥翻身下床想要出去找他,猛然想起來他昨晚上說過,只要天一亮她就不便出艙了。

  于是悵悵的駐足,打開窗子往外看,霞光燦爛的映著一片生機勃勃的大地,原來船已經走到河里來了。

  她看不全面,因為窗子在船的一側,但這一定就是遼河,真夠寬闊的,岸上開著一片綿延不盡的白芍藥花。

  想不到金國還有這樣的錦繡地方,與江南絕然不同。

  早知道昨天就叫王妟過來一同睡了,不然也不會沒人陪著說話,想到了那個夢境,吳芍藥忽然有些心亂,便靠著窗子,填了一段青玉案:

  錢塘忽有鷗聲亂,

  小睡只得一半。

  錦被輕衾人未見,

  露凝窗重,

  夢嫌宵短,

  天外霞如晚。

  云舟徑渡懿妃艷,

  竹槳頻開岸花遠。

  俱道君心恩義淺,

  這白芍藥,

  那憑刀剪,

  陛下何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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