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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噩耗

  還有那個姓田的女子,年紀更小,她當著昏德公和重昏侯的面,便不屑的說,“你們捉了一些不敢拿刀的人來有什么了不起。”

  宗望被她們諷刺過后不久,便死在燕京①,但宗弼絕不會輕易死,他要趕回汴梁,這次說什么也要派人去韓州一趟。

  完顏宗弼被人們抬到小船上,重拾雙腳離地的感覺,身子一直飄飄悠悠的,感覺河一直都渡不完。

  身子很冷,身邊有人說,“四殿下發熱了”。

  宗弼在夢境里一直翻來覆去循環這兩個女子的話,搞得他心很累,凝聚不起一絲意念來掐斷它們。

  后來這話就變了味道,兩位女子遠遠的對他說,“你才碰到了一個敢拿刀的,便連斧子都弄丟了。”

  宗弼因羞愧而醒,發現自己在一架牛車里躺著,車轅上的鐵環隨著那頭牛緩慢的步伐,一下一下的響,車子每前進一步,還左右晃一下。

  他半瞇著眼睛不動,好像還沒蘇醒過來的樣子,許多漆黑的小鳥叫著,在牛車的上空上下翻飛。

  一直關心著他的小校叫道,“四殿下醒了!”

  車邊的人紛紛圍過來問候,好像把長江和淮河的接連失利都忘了,仍然把他當成了主心骨,宗弼一陣感動,問他們到哪里了。

  “回四殿下,我們眼下已到了宿州。”

  “怎么走的這么慢,幾天了?”

  要回到汴梁,還要過毫州、睢州、杞縣、陳留,好幾百里路呢。

  “四殿下,你昏睡五天了,今天是五月初三,我們在泗州過的洪湖,在臨淮還和盱眙軍殘部干了一仗,在靈壁也有人騷擾我們,路上每一步都不太平,可是都被我們打散了!”

  不論是進攻還是撤退,毫州這條路都是金軍必然的選擇。

  東面的楚州是偏師才走的線路,毫州以西離著建康更遠,只有這條路是汴梁與建康之間的直線,又能避免渡越睢水河、汴河、渙水河、渦河、淝水河的麻煩。

  因而小宋朝延才在這條路線的當面設置了盱眙軍。

  手下人因他的蘇醒而恢復了自信,將盱眙軍說成了殘部,其實他帶的這些人才是殘部,這和人多人少無關。

  他在滿載而歸的時候,被一盤散沙似的對手弄得損兵折將,空手而回,而且想不出個說過得去的理由來。

  五年②那年,押解宋國兩個皇帝凱旋時,完顏宗弼還在二王兄宗望的手下,率軍攻克湯陰、參與了圍城,那時他還不能與西路元帥宗翰齊名。

  宗望死后,宗弼作為宗望的同父異母兄弟,本來有十分絕對的理由將昏德公的第四個女兒③繼承下來的。

  女真有這個習俗,兄長的妻妾們新寡以后,要問一問兄弟想不想收留。

  收留的話才拱到嘴邊兒,還沒冒出來呢,便被宗翰將趙福金要走了。

  吳乞買在大哥和二哥的兒子之間有理由不偏不倚——宋國的四帝姬給誰,侄子們誰說到前邊就是誰的,小小的逾情之事,也不值得皇帝專門回絕一回。

  問題是,宗翰將趙福金要過去不是給他自己,而是給了手下!完顏婁室④!

  完顏婁室算個什么東西,莽漢一只。

  不到一年,趙福金便讓完顏婁室折磨死了。

  四太子將這口惡氣硬噎下去,從這件事中得出個無比深切的感悟:什么習俗也要讓位于力量和地位。

  什么兄終弟繼,這都是假的!

  宗翰的爹做過大金國的國相,此時宗翰又做著大金國的國相,身負著無比的威望,而自己的爹雖說開辟了大金國的宏大基業,但已經不在人世了。

  他馬上向四叔提出來,年紀與趙福金同樣二十二歲的邢秉懿,以及打從康王府來的一切一切的女人,哪怕是五十歲的他都要。

  四叔吳乞買其實一點兒都不糊涂,在聽到宗弼的這個請求時,立刻猜到了他話里面的含義。

  什么年紀相當,什么康王妃都只是幌子,既能將他的不滿隱藏一半,又能讓吳乞買明白,宗弼說的重點是趙福金。

  男人得不到自己喜歡的女子是天大的遺憾,這種遺憾有時只能藏在心里,別人不知道時,還可以慢慢忘掉。

  但這個女子若被人輕飄飄一句話當眾搶走味道可就全變了。

  宗弼不死心眼兒,他在乎的是,此事揭露了一個男人在完顏家族中的地位!他就是想提醒皇帝一句:東路元帥宗望雖然死了,可宗望的兄弟們不是廢物!

  吳乞買不假考慮便點了頭。

  這件事也得到了宗弼那些兄弟們的認同,宗強⑤曾經偷偷對四哥說,“婁室和四哥比起來算個屁,好好一塊鮮肉,丟到牛槽里了,還不是憑了宗翰…四哥我是支持你的,我上不了陣,但給四哥看住幾個賊還是能的。”

  邢秉懿反過來又當眾將了完顏宗弼一軍。

  但宗弼不生氣。

  她那句挖苦人的話,竟然在不覺間強化了兄弟們的團結。

  “無緣帝位的假太子”這句話是他們不能講的: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兒子們謙讓出來的是皇位!

  這兩三年間,完顏宗弼就是被這口暗氣支撐著,率著本部人馬從這里打到那里,就是不回燕京以北。

  連上京過天清節、舉行牽羊禮他也沒有回去。

  他要以一次次的勝利積攢自己在軍中和朝中的地位,使他早晚可以不必仰視完顏宗翰。

  這一次兩手空空死里逃生,完顏宗弼無顏面對好多人。

  宗翰,婁室,邢秉懿…來自他們的一句安慰、一個眼神也是鞭子啊!

  牛車晃蕩著,沿著渙水河慢慢前行,宗弼閉著眼,賴在牛車上不動彈。

  有一支衣衫襤褸的宋國義軍,大約有幾百人,從東邊干涸的汴河故道上吶喊著沖過來放箭騷擾。

  四太子失去了金雀開山斧,在車里躺著一動未動,也不吩咐迎敵。

  底下人一眨眼將這幫人打散了,然后又從迎面來了另一撥兒人。

  手下小校報告說,“四殿下,接應我們的人來了!”

  宗弼假裝昏睡,聽著一陣雜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的停下,有個粗聲音的年輕頭目跳下馬,在他的車邊大聲見禮:

  “四殿下,我是西路元帥帳下的,利門寨的猛安葛斯米,奉元帥之命帶本部人馬從燕京前來,接應殿下回汴梁!”

  完顏宗弼“沉睡”著,沒有動。

  手下有個人道,“你輕點兒!沒見殿下正睡著!粘汗元帥怎么派你這個沒腦筋的跑過來了!”

  葛斯米道,“元帥指揮我軍同淳化宋軍作戰,脫不開身,宋將曲端本就不好對付,偏偏八殿下宗強半月前在燕京去世了,宗翰元帥還要給八殿下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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