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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你想什么呢?

  眾人全都大吃一驚,“去韓州!”

  這可不是要去建康,趙構當初說去建康時,吳芍藥雖然不說極力擁護,但也沒有反對,畢竟建康還有韓世忠在呢,金兀術也在黃天蕩里困著呢,她只是提出來隨行保護。

  去韓州可不行,不是吳娘子膽子小,韓州不是淮河,那是金國的大后方,早已經深入金國的腹地了。

  這怎么都不可以!再說完顏宗弼已經跑出來了。

  她勸阻道,“九哥身系著一朝之榮辱,又怎么可以草率莽撞,這與去建康不同,與跑到淮河來也不同的。”

  所有在座者中也只有她可以這么對著皇帝講話。

  趙構沒有疾言厲色,也沒有著急維護自己的主張,他只是點點頭,看著吳娘子道,“娘子說的不錯,若非關系著一朝之榮辱,朕豈會冒險去韓州?”

  吳娘子凝視著皇帝,嘴唇微微動了動,再也說不出額外的話來。

  她與王妟越船過來時,在飛廬的梯口恰巧聽到了完顏宗弼那句話,“本王要不是因為想要羞辱趙構,豈會留她們到現在。”

  完顏宗弼應該不是說著玩玩的。

  黃天蕩的失敗就不說了,怎么丟人也先不說了。

  但拜趙構所賜,完顏宗弼連打仗的大斧子都丟了,當著手下的千軍萬馬,親手將搶來的金銀全都給敵國皇帝裝到船上去,再被對方幾斧子砍下來…

  再理智的人也非逼瘋了不可,他沒法子趙構,還沒法子邢秉懿?

  她柔聲道,“陛下,奴家都懂得…但這實在是太危險了!或許我們可以先回臨安,哪怕先回建康一次,從韓承宣那里多帶些人來。”

  皇帝道,“這恐怕不成。”

  吳芍藥問,“陛下,為何不成?”

  趙構道,“我此時與完顏宗弼恰好處在同一位置,就好比兩人面朝著北方賽跑:他要去汴梁,然后再派人去韓州,朕也要去韓州,卻比他少了一層停頓和轉折。他此時還在淮河南岸,而我比他快了半步已在淮河中了。他負了傷,注定比我行動遲緩,走的又是陸路,哪條河不渡涉?哪座山不翻越?而我走的是水路,一路暢通無阻,路上又比他快。他從黃天蕩突圍的消息可能淮河以北還不知道,此時仍在集兵南下救援,北方豈不空虛?我有了他的金雀開山斧,在燕京以北的韓州一帶還能蒙住一些人的。本來還有個地理不熟的劣勢,他立刻便將地圖送上來了,如果天能助我們,大船便可以直接開到遼河里去!”

  眾人屏息而思,皇帝的話果然句句在理。

  尤其是最后一條,可能除了趙構誰都不敢作此設想,這得多大的膽子!

  萬一被敵人察覺了,隨時聚兵在遼河下游一掐…

  只能說陛下將船往河里開,開開開出甜頭來了。

  吳芍藥道,“陛下打撈那些旗子和軍衣,恐怕就有這個打算。”

  皇帝道,“正是,朕想帶這些東西回臨安仿制出來,再征召數百健兒喬裝成金軍,深入敵穴前去救人,沒想到連老天都有感應,立刻將機會送上來了!”

  吳娘子道,“這樣的機會只有陛下敢抓。”

  趙構道,“機會不會有第二次,因而還有最最重要的一條,完顏宗弼絕對想不到朕敢帶著這么點人去韓州。此次不成功,便再也沒有下次!”

  無論誰搶了這么多的好東西,恐怕都要先送回家一趟。

  趙構道,“因而朕能斷定,他帶著久困之疲兵,又有失利的沮喪、失金的懊惱,身上的傷痛,路上的阻礙,走起來必然要慢了我不止一步!”

  吳娘子,“而我們精力充盈,目的明確,晝夜兼程,這么多的先機一起擺在了陛下的面前,簡直稱的上是千載難逢——但是,”

  趙構道,“但機會稍縱即逝,朕若回建康一趟,恐怕就要在后悔中活一輩子。”

  吳芍藥道,“奴家一直以為太上和淵圣他們仍在上京呢,那我們此時無論如何也去不了上京,誰知那些人已經被遷到了韓州,難道這真的是天意,”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拿過地圖展開讓她看,“如果我們行動隱秘迅捷,不驚動遼陽、沈州和咸州各自的一千守軍,或是能騙過他們,船是不是可以直接經岔河開到韓州去?”

  短短的功夫過去后,桌邊的話題已經不再是去不去韓州,而是在說此行的有利、和不利之處了。

  岳云這才插話,他也仔細看地圖,說道,“一城才一千來人,真沒什么可怕,三座城又不是正好在遼河邊,離著河都還有幾十里遠呢,它們平穩的日子過久了,絕不會料到是我們。”

  “哼!一見是四太子的船到了界內,他們恐怕還要搶著來獻殷勤!”

  岳云道,“發現是我們時,注定又是一個措手不及,怕他何來!”

  吳芍藥笑道,“一把破斧子而已,離著還幾十里遠呢,他們在城頭上怎么會看出來是不是四太子的斧子。”

  聽得出,她此時也就默認了這個方案,語調兒居然變得輕松起來。

  陛下都定了的事情,還有這么多的利處,她吳娘子若再攔擋著,反倒像是不愿意邢秉懿和田郡君回來似的。

  她能做的,便是拼出命來跟著陛下去這趟韓州。

  吳娘子在心中默默祝道,“太祖爺爺,你一定保佑陛下和我們,讓此行大獲成功,那你的后人便可重回故地了,不然非但人救不回來,連我們僅有的兩個,也要死無葬身之地!”

  吳娘子一邊吃飯,一邊不住偷偷打量趙構,感覺自從上次陪他出逃海上以后,他身上有了許許多多令自己很陌生的東西。

  這些陌生的東西令她時時感到興奮,甚至在亢奮中還夾雜著恐懼,很有些莫名其妙的滋味,但這些東西無疑又很吸引她,情愿跟著他去冒險。

  大計已定,趙構酒不少喝,此次決定率船出臨安,完全就是因為沖動,誰說沖動是魔鬼了?魔鬼不來,機會也不會倉促著跑出來!

  大船在河面上乘風劃水,破浪而行,裝載著滿艙的貨物又添出好些沉穩來。

  淮河兩岸全都沉浸在靜謐的夜色中熟睡,感覺不到三艘大船上所有人的緊張和興奮。

  “陛下說帶我們去韓州救人!”

  “韓州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在哪里。”

  “我只知還在汴梁以北很遠的地方呢。”

  “汴梁!!!切!反正我不怕,金兵沒什么好怕的,陛下能拿完顏宗弼的大斧子砍完顏宗弼,我就敢跟著陛下去金國的地面上救人。”

  “六個孛堇又如何......”

  上邊是女兵的話。

  一船男侍衛們莊重而靜默,誰都不出大聲,因為皇帝陛下喝多了躺下了。

  飛廬的艙內木榻上,趙構呼呼大睡。

  王妟協助吳娘子脫了皇帝的靴子,那把飾滿寶石的短刀一下子掉了出來。

  吳娘子馬上揀起來揣好,看到王妟又瞅著那柄靠在門后的金雀開山斧出神,吳娘子笑問道,“你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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