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趙構到南苑觀摩女侍衛的訓練。
他想舒緩一下內心的擔心和焦慮。
女侍衛們已經行過了拜師的儀式,趙構參加早朝,沒看到當時是怎么個鄭重的場面,但岳云的訓練方法就是不錯,可以說趙構看了都感覺很有創意。
在拜師臺的北邊,從東到西埋著兩排木樁子,每排三十幾根,高矮不等,有的一人高,有的半人高,有的只在地面上露著一尺。
趙構去的時候,詹七娘那一隊和王妟那一隊正在比賽。
兩隊各二百人,分站于兩排木樁一端,岳云在木樁的另一端發一聲令,兩隊女侍衛抽出各自的菜刀,開始了比試。
每個人要從面前的第一根木樁子開始,從左邊繞過它快步往前跑、再從右邊繞過第二根木樁,然后第三根又要從左邊繞過去。
每經過一根木樁子,她們要用手中的菜刀在木樁上砍一下,就這么,一個人跑完了她這一列三十根木樁子,前邊盡頭處還擺著岳云的一只金錘,錘頭朝下錘柄朝上,錘柄上頭頂著一只沙漏。
她跑完了木樁,還得用無論哪一只手中的菜刀輕觸一下錘柄、沙漏不要掉下來,她這一趟才算完成,才能去岳云的身后列隊休息。
然后她本隊的另一個同伴才能開始跑,就看哪一隊二百人最先完成。
拜師臺背靠著那片桑林,恰巧在臺子上遮起一片涼蔭,吳芍藥正在臺子上搬把椅子觀看,身邊是幾名宮女。
見皇帝到了,岳云要喊停,但趙構滿有趣味地示意他們繼續。
吳芍藥已然從土臺子上跑下來,“九哥,你看看這個法子如何?”
是很不錯,趙構看的出來,這樣能練女侍衛們腳下的速度,繞行木樁子還需要靈活,砍那一下又兼顧著左右手的協調,問題是那些木樁子高矮不同,又練了她們身體的起伏。
趙構說,“嗯!不錯!”
錘柄上頂的沙漏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她最后那一刀要是重一點兒,也許沙漏就掉下來了,此物在我朝雖然已經使用了二十來年,但也不是人人都能用的,摔了也會心疼。
問題是每個人跑到盡處時已經有些氣喘了,偏偏最后這一刀還要盡量輕,不然碰掉了沙漏、等再扶好了它,另一隊第二個人可能已經跑到一半了。
等候的兩隊中紛紛喊著給自己同伴鼓勁,場上女子爭先恐后,不想在皇帝和吳娘子面前示弱于另一隊。
這個場面有些激烈,但又很好看,女侍衛們起伏、疾奔、揮刀,居然身形、步法和手法都練到了。
進展可不慢,這么快便能正常投入訓練,單埋這六十根木樁子也費些時候吧。
吳芍藥說,“九哥,沒多費事,用鐵杵在地上戳個窟窿,木頭插進去,再從上邊砸一錘就牢牢的站穩了。”
兩柄大錘在日頭底下金光熠熠,份量在那兒擺著呢,女侍衛跑過去用刀觸到錘柄子,不論輕些重些,大錘都是紋絲不動,但嚇人的是那只沙漏,女侍衛倍加些小心。
很快,兩隊人比完了,幾乎未分高低。
皇帝鼓著掌贊道,“不錯。”
照這么練下去,呂元直早早晚晚就要看走眼。
岳云這才跑過來見禮,他最多十二三歲,剛剛束發,身材也未長到最高,也不知那兩柄大錘他是怎么從軍械庫拎過來的。
他說,“這些女侍衛單人力量都不足,要練迅捷和協作,練手疾眼快,心到步到身到刀到,單練力氣是不成的,硬練的話還會丟了敏捷。”
皇帝深以為然,看了看他那兩只錘,“你的力氣又是怎么練的?”
岳云道,“陛下,我好像是天生的,力氣年年在長。”
有女侍衛提議,“陛下,能不能讓岳教頭給耍一趟錘,讓我們領教?”
岳云不好意思的道,“陛下,我使著它還有些重,但明年一定正好了!”
趙構以為他在推辭,不想練,岳云已經跑過去,探手將兩把金錘抓起來。
他也從木樁子的一端開始,一邊舞著兩只金錘一邊繞樁而跑,在每根樁子上伸錘觸它一下,身形起起落落帶著一團錘影,一眨眼的功夫跑到了木樁盡頭,女侍衛中發出幾聲贊嘆,“這也太快了吧!”
他跑過木樁,不停,又在旁邊耍了一趟,一招一式各帶著章法相互連貫,腳底下仍然像是繞著一堆無形的樁子,艾十一娘小聲道,“我菜刀要是掄這么快,非把自己脖子抹了不可。”
人們一陣哄笑,繼而又靜下來,都看入神了。
過了一陣岳云停下來,施禮道,“多謝陛下賜我金錘,我太喜歡了,早晚要用它為陛下多多殺敵!”
看來這對金錘他用起來確實還有些不太趁手,方才這趟錘法屬于勉力在耍,此時額頭不少汗。
趙構道,“朕聽說娘子說你還有個兄弟岳雷也厲害,不知你們師承何人。”
“陛下,我們都是父親因人而異點撥的,他常在軍中也沒怎么教我們,陛下你看剛才的這趟錘法,只是我按著以往鐵杵的招勢耍出來的。”
趙構很驚訝,練武藝也要看天資。
岳云又說,“不知父親此時在建康是個什么情形,會不會人有些少,我聽說金將個個都不簡單,他們的人太多了!而兵法說‘歸師勿擊’,他們會和我們拼命的!”
趙構看吳芍藥,是不是我們太不仗義了。
偏偏趙鼎匆匆地趕入大內來,回復安吉方面的情況。
趙中丞看了看這些女侍衛,欲言又止的樣子。
皇帝剛剛聽過岳云對建康的擔心,也想讓他聽一聽自己的安排,問趙鼎道,“趙愛卿,張伯英分了多少兵去援建康?”
趙鼎道,“陛下,張制置使說出兵很有難度,因為戚方又有回頭之勢!他說陛下在臨安乃是舉國之重心,萬一陛下有所動搖,影響的可就是大宋的全局…”
趙構聽著沒什么好說的,皇帝和趙鼎說的很明白:安吉派多少兵出援建康,張伯英有便宜之權。
但聽趙鼎話中的這個意思,張伯英便宜到不想出一個兵。
讓朕怎么和岳云解釋?
趙鼎說,“臣看張伯英并未虛言,戚方匪部確實又犯宣州呢,統領赤心隊軍馬劉晏將軍正在率領本部,同戚方叛軍接戰于宣州城下。此前戚部剛剛西犯過池州,江淮制置使劉平叔遣一部截擊叛軍,但還未接敵,該部兩千人已在建德自潰。”
有自殺的,有自夸的,居然還有自潰的!
趙構不看岳云,皇帝的臉面讓趙鼎這句“自潰”都丟盡了。
他認真點著頭,自語道,“看來軍情是有些復雜了!”
趙鼎問,“陛下,接下來我們要如何措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