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打了聲招呼,眾人乖乖地睡覺,這一番路程也忙得夠嗆。
黑夜中,月光皎潔,順著縫隙照射進屋中。
沈修穆睜著黝黑圓潤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著屋頂的影子,精神亢奮,睡不著覺。
外面傳來蟲鳴聲,吱吱的,起伏不斷。
他雙手置于腦后,仰著下巴,腦海中一片空靈。
倏忽間,他偶爾想到了什么,身手敏捷地抽出一只手掌,向懷中摸索去,不一會,就找到了一個香囊,和女兒家的香囊有所不同,這是他去世的母親所做,雖然忘記了母親的容顏,沈修穆卻一直戴在身上。
長年日久下來,香囊早就褪色,也沒有了香氣。
接著夜色,香囊上描繪著幾排字。
“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這是沈修穆自己刻上去得。
他曾問過夫子:“殷人之多,勝于我明人,更數倍與我,其人乖張順服,若有朝一日,其奮起,我明人改如何處之?”
夫子悠悠一笑,撫須長嘆,抑揚頓挫道。
“太行,王屋兩山,方七百里,高萬仞,本在冀州之南,河南之北......”
“北山愚公者......”
“此乃愚公之精神。”
夫子從容不迫,緩緩走在室中:“只要你們今后,以愚公為目標,納眾殷女為妾,廣生子女,殷人之禍,不復存矣。”
“國初立,一戶殷人有子四五人,從北疆到南,從海岸以東,遍地皆為殷人,其人數程度不亞于華夏神州,成祖等人也皆為驚嘆,恐成大明禍患,遂出推恩令,殷人一家,子女數量不得超過三位,而大明人,則有人口稅。”
“女性超過十五者,未婚配,則罰重金,男子未生三人者,罰金更重。”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明漲殷消,至今人口相差不到十倍,禍患以出。”
沈修穆深吸一口氣,嘴唇默默念叨:“子又有子,子又有孫;.......”
而后亂七八糟得想個不停,眼前出現了幻覺,兒孫滿堂,妻妾成群的景象。
自己想著想著笑出聲音來。
在這寂靜的夜中,瞬間打破了寧靜。
“小子,你他媽干啥呢?”
沈修穆捂住嘴,止住聲音,低聲道:“抱歉,恕罪則個。”
該認慫就慫,其他的牢友基本都身材魁梧,年齡超過二十歲,他一個少年,沒摸清狀況,還是保命為緊。
“屁,恕罪個屁,這咋睡著,一個大半夜傻笑,另一個打呼嚕地能把房頂掀開,這誰呢睡好。”
陰影中,又有一道聲音傳來。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悶響,傳來哎呦的聲音。
“這啥破地方,痛死我了。”
“吆喝,這還有一個人沒睡呢。”第二個出聲的人說道。
“睡啥,就這么點破道,老子當年跟著王師殺毛賊的時候,”
剛才撞到東西的人罵罵咧咧道:“三天三夜沒有睡覺,愣是殺的那些毛賊跪下投降。”
沈修穆豎起耳朵,聽著眾人的談話。
“都別睡了,以后咱們既然要一起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不如熟悉一下。”
沈修穆聽出,這是剛才第二個出聲的人,他的聲音帶有一種磁性,沈修穆想了想,腦海里對上,好像是三號床鋪,長得挺高,沈修穆對他的第一印象最好,三號長得斯文,沒想到說起話來,一點也不斯文。
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側著頭,黑夜中,三人穿著單薄的衣裳,三號盤著腳,身子仰靠在墻壁上,另兩人也坐立起來,想必也是打算說道說道。
沈修穆猛然覺得一道視線,他回頭一瞧,正對著的床鋪上,四號的人也醒了過來,望著他,四號對上他的目光,順著月光,沈修穆發現四號露出溫和的笑容,不過看起來十分詭異,沈修穆渾身冷顫,兩股后一道涼風。
這時候那幾個牢友已經聊了起來。
“哎,兄弟,哪里人啊,聽您這意思,好像是當過兵咋樣?”
剛才罵罵咧咧的人道:“也不算是當兵,就是王師曾去我們哪里剿匪,我常年打獵,熟悉山中的道路,給王師當過向導。”
“說了這么多,兄弟哪里人啊?”
三號道:“我廣西康原的,你哪里的?”
“真的假的,我也是康原的,這么巧,我康原三江的,你呢?”
“我睡橋的,離著挺近,咱們是老鄉啊。”
“真是不容易,竟然碰到老鄉了,哈哈哈。”
兩人開始攀談,沈修穆也知道了三號的名字,和人差一些,名為焦二郎,而另一個人名字更是敷衍,董老八。
另一個打呼嚕的人也停了,也開始聽著眾人的交流。
此時,第一個人說話了。
“老兄,你是在康原跟著王師剿匪來?”
“可不是嘛,不愧是王師,唉,可惜當年我傻,有個將軍說我讓當兵去,我腦子被驢踢了,沒去,就我們旁邊一個村的,當了兵,還成為了夏人,娶的婆娘那是好看。”
“我沒看見你啊。”
董老八詫異道:“啥意思,你也參加了?”
“沒錯,我比好一些,我是做飯的。”
第一個人笑道:“康原那邊經常鬧事,我有幸跟著部落的酋長去做飯,那時候伙食真好,你們吃過豬肉不?想起就嘴饞,有次做飯宰了一頭豬,我運氣好,被賞了一個豬尾巴,和兩塊大肥肉。”
三個人開始胡吹亂扯,而沈修穆也知道第一個說話人的名字,這名字和沒起一樣,叫做丑四,據丑四的意思,他們一個部落都沒正規的姓氏,全是瞎起的,像是鐵球啊,狗蛋啊,老黑啊,一個部落里能有七八個重名的。
三個人談的是熱火朝天,還是焦二郎開口說話,問了問沈修穆三人的名字。
沈修穆對面的叫做周白,人如其名,長得比沈修穆還白,更像是大明人。
最后剩下一個人,在最里邊,沈修穆聽了個大概,聲音太過嘈雜,聲音又小,隱隱約約聽到一個“季”字,也不知道是姓氏,還是名。
剛剛見面,大家聊得很歡樂,當然沈修穆三人基本上是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