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古法附子
姚荷生研究室 一個采用傳統中醫治療模式的醫院，附屬于江南道中醫藥大學。
它不是中醫館，卻比中醫館更加地道，周超也是后來才知道這家醫院，苦于沒時間一直沒能去見識一番。
周超站在路口凝望著研究室，大門外進進出出的人，不少人手中提著中藥包。
邁步進到里邊，一樓是掛號窗口和一個導診臺，沿著樓梯往上，聲音驟然一靜，兩條走廊外坐著不少候診的人。
每條走廊都有四五個診室，門口掛著坐診醫師擅長的病癥。
周超在門外看了一會，轉身朝三樓制藥室去，他此行目的是為了找那位傳說中的炮制師。
剛剛踏入轉角，一股淡淡的藥香味飄入鼻翼。
周超透過取藥窗口看向里邊，一群身穿白大衣的人穿梭其中，有切藥的，有研磨的，有抓藥的。
“報號。”窗臺里的護士淡淡道。
“不好意思，我不是來取藥的，我想找劉香寶劉老師。”
“劉老，有人找您。”
炮制室內一人轉身，朝這邊走來：“誰找我？”
“劉老，我是春生堂的周超，有些事向您請教。”周超看著這位臉型消瘦，一副學者氣派的老人恭敬道。
“春生堂，你等一下，我收拾一下出來。”劉香保看了周超一眼微笑回道。
沒一會，換了件常服的劉香保從炮制室出來，仔細打量著面前這位青年，眉宇間帶著好奇和欣賞。
“小友的名字便是我這種深居簡出之人都有所耳聞，中醫倘若多你這種人，豈有不復興之理。”
周超露出惶恐之色：“劉老過譽了，您老才是中醫的希望。”
“呵呵，我們就不互相捧了，你找我有何事？”
“是這樣的，我遇到一個病人，需要大劑量的附子，只是這附子劑量一大，毒性就猛，我想通過炮制來減弱附子毒性。”
“行，說說你的要求。”
“我需要酒炙附子，大概兩斤左右。”
“可以，三天后你過來取。”
周超感激一番，欲言又止。
劉香保笑道：“有什么直說。”
“劉老您炮制附子的時候，我能在旁邊看嗎？”周超知道這話有些為難人，畢竟每種藥材的炮制都是保密的，非師徒不傳。
果然，劉香保沉默下來，眉頭微微蹙起。
“是我唐突了，那我三天后來取藥，劉老告辭。”
“等等。”劉香保喚住周超道：“明天上午八點，我在炮制室等你。”
“多謝劉老！”周超滿眼喜色，他都已經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沒想到最后劉老答應了。
翌日一早，周超穿戴整齊來到研究室，診室有黃興修黃老坐鎮問題不大。
八點半研究室才開門，但三樓的炮制室八點就已經飄來藥香。
屋內有三五學生，看到周超后得到通知的他們打開門領他來到屋內的制藥室。
今天劉老穿了件黑色唐衣，正在擺弄桌上的藥材。
“來了。”
“劉老好。”
“嗯，那我們直接開始吧。抱著那個瓷缸跟我來”
周超遵從的抱上那口大瓷缸，里面盛滿了個頭碩大烏黑的生附子。
這種生附子乃是一種名為烏頭植物的子根，具有很強的毒性，古代人將其搗爛涂抹到箭頭用于戰場或狩獵，能夠快速殺死敵人。
劉香保帶著周超來到一樓花園，此處栽有不少樹木，哪怕此時陽光明媚，仍舊感到陣陣寒意 “瓷缸先放一邊，給我找個支架過來。”
周超依照吩咐找來支架，而劉香保同時將瓷缸中浸泡的附子取出放到一個漏篩上。
“這些附子我已經用水浸泡了四天，在附子產地一般他們會用鹽水浸泡來祛除附子毒性，但我習慣用水火共劑法進行炮制。
此法不僅能夠祛除附子之毒，同時讓附子藥性提升，或賦予其特定的作用，達到回陽救逆、補火助陽的功效。”
周超安靜的聽著，將劉老每一個動作都記憶下來，回去后他仔細了解過，劉老乃是中藥炮制流派中建昌幫第十三代傳人。
建昌幫炮制手法，以毒性低療效高而聞名，而劉香保最擅長的就是古法炮制附子。
經過四天十二次反復浸泡的附子平鋪在漏篩上，上面的水漬一點點被晾干。
“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一步，煨。”說著劉香保走入林中，用旁邊的磚石搭建土灶。
“煨附子必須在露天的土地上進行，搭建一個四四方方的圍灶，自下而上，放上生附子、生姜片、牛皮紙、糠灰、干稻草、谷糠。”
每一個步驟，劉香保都講的極為仔細。
周超將步驟默默記在心底。
火柴劃過，點燃干稻草從而引燃谷糠。
煨附子需用文火，熱度不高不低、不急不緩、層層傳遞。
這一天，周超中午去了中醫院一趟，那名糖尿病患者依然處于昏厥狀態。
他按照原方在開了兩副藥，叮囑晚上一次性服下便匆忙離去。
煨附子需要一天一夜，今晚他要陪著劉老一同守著附子。
夜晚，篝火升起，周超將自己的大衣披在劉老身上，注意著土灶的溫度，保證它沒有熄滅。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準備的谷糠全部燃盡，土灶上的火焰也消失了。
劉香保從遠處走來，手上提著早點遞給周超。
“糠盡灰冷，才能取出附子，取出時拿住附子小端敲擊大端，聽附子敲擊發出的聲音。因高溫加熱下，附子內部會出現空洞，這時候就知附子大部分毒性已經被祛除。”
周超本以為到這里附子炮制就算完成，可后面才知道這才才剛剛開始。
帶上煨了一晚上的附子，放置太陽底下晾曬一天。
接著尋找木甑放到一個盛有水的鍋里，讓附子隔水坐鍋。
這個步驟足足花費了十四個小時。
附子殘余的毒性在高溫的作用下，順著水蒸氣慢慢滲出，當揭開鍋蓋的那一刻，濃濃的白霧升騰而起，將滾燙的附子取出放到桌上，上面蓋上毛巾，讓其自然冷卻。
周超凝望著桌上涼涼的附子心中感慨，為了盡可能的祛除附子內含毒性，一整套程序下來所費時間長達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