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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帶長鋏之陸離兮,冠切云之崔嵬

  那黑記男子只看了楊寧他們一眼便不再注意,眼光只是盯著那群白衣人看,時不時還跟婦人說兩句什么。

  楊寧看了看身后那群白衣人,又轉頭瞧瞧那黑記男子,好不驚奇。

  綰綰怕他多惹閑事,伸手按住了他動來動去的小手,悄聲道:“別老看人家,抓緊吃飯,吃完走人。”

  楊寧被阿姊素手握住,立時便老實了,只見他學著阿姊的樣子,悄聲道:“他們是什么人?”

  “江湖中人。”卻是樓老喃喃回道。

  彼時客棧外已經能聽見城墻上隆隆的炮聲,還隱隱伴隨著若有若無的喊殺聲。

  那黑記男人等不及,連聲喝罵催促店家讓他快點上菜,終于那飯和酒上來了,卻沒有菜,黑記男子大怒,問道:“你讓老子拿飯下酒啊?菜呢?”

  掌柜道:“飯是早就煮上的,菜還得再等會。”

  黑記男子伸手便拿住掌柜脖頸,也不見他手臂如何動,嘭一聲,便將掌柜頭重重拍在桌上:“你信不信我把你和你的店全都拆了?”

  掌柜的肉身凡胎,哪里經得住習武之人這么一下子,頓時只覺眼前發黑,天旋地轉。

  疼痛還倒在其次,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客人竟然如此兇神惡煞,蠻不講理,頓時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

  楊寧見身后有那白衣之人想起身制止。

  還未出聲,便聽到那婦人先開口了,只聽婦人嬌聲埋怨道:“哎呦我去,你這渾人,你嚇死奴家了,你這城中一路行來,可曾見到過一家飯莊酒家還開著門吶?你把他打死吧,打死了你給奴家弄酒菜去。”

  那黑記男子一聽,頓時瀉了氣了,將掌柜放開,罵道:“還不快去燒菜,慢了小心我燒了你這破店。”

  掌柜強撐著起身,給那男子躬身賠罪道:“對不住,對不住,望貴客包涵。”

  說完轉身一個踉蹌差點栽倒,楊寧于心不忍,起身扶著他走進后廚。

  回來時路過那些白衣之人時,只聽一個作道士打扮的男子道:“康師兄,按說這天災無可避免,受災的也不單單只是陜西一省,為何只有這陜西爆發叛亂,而且規模還如此浩大呢?”

  那被喚作康師兄的正是那為首之人。

  只見他將一盞茶放下,剛想開口,卻聽樓老沉聲道:“自是因為這陜西巡撫衙門橫賦暴斂,椎骨瀝髓,老百姓都是靠天吃飯,想那蕓蕓眾生在天威之下是何等渺小,能茍活于天災之下已實屬萬幸,那些當權者不僅不加以撫恤,甚至敲骨吸髓,硬生生將百姓逼上絕路。”

  聽完樓老這一席話,那些白衣之人不由紛紛點頭,那為首之人卻笑道:“老先生話雖不假,只是若全將反叛之禍歸罪于衙門里的那些大人,未免有失偏頗。”

  樓老抬頭看向他,朝他微一拱手道:“哦?不知閣下有何高見?”

  只見那人微微蹙眉,似在回憶中思索:“其實在我朝開國初期,陜西是被稱為金銀之道的,彼時茶馬貿易繁盛,四川,湖廣,江浙等地的茶葉絲綢經過販運集中到陜西地區,然后換取關外的馬匹,再運回江南。而興盛的貿易連帶著陜西當地的錢莊,客棧,酒樓,妓院,賭坊等行業也興盛起來,茶馬貿易解決了我朝馬匹短缺的問題,使得這里成為了塞上江南。不過更重要的是他平衡了我朝錢糧失衡的問題。”

  說到這里他押了一口茶,樓老陷入了沉思,心底似有一個什么若有若無的念想就要破霧而出。

  此時馬蹄聲響,就聽見外面街上有人喊道:“將軍,這里有一家開門的客棧。”

  “走,進去問問。”

  說話間進來一個穿著三品武官將袍的人,臉上紅一道黑一道,身上戰袍也殘破不堪,還受了輕傷。

  他渾然不覺地走進來,聲若洪鐘地道:“掌柜的可有酒嗎?有多少要多少。”

  掌柜的抱著一壇塵封的杜康跑到面前,道:“這位將軍,酒來了。”

  來者正是城門口救了楊寧的那名將軍,只見他開心的抱過酒壇,拍掉封泥,先是自己聞了一下然后遞給身后的親軍,道:“齊太夫說的是這種嗎?”

  那親軍接過去聞了一下,說道:“將軍,神醫說要用烈酒給將士們傷口什么什么…哦對消毒,卻不知這酒烈是不烈?”

  將軍眼一瞪,道:“你個小崽子,這都火燒眉毛了你還給爺磨磨蹭蹭的,你嘗一口不就知道烈不烈了嗎?”

  那親軍神色一慘,道:“將軍,軍中喝酒可是要挨軍棍的,小的剛被打完。不如您嘗一口。”

  那將軍抱著酒壇子,口水直流,正色道:“我就喝一口,這一口是為了試酒烈不烈,可不算是犯了軍規。”

  那親軍點頭如搗蒜,將軍不在猶豫,抱起酒壇咕嘟嘟喝了一大口。

  那親軍害怕他喝醉,忙奪下酒壇問道:“將軍,試出來了嗎?”

  那將軍砸吧砸吧嘴,道:“還沒呢,我再嘗一下。”

  說著搶過酒壇又喝了起來。

  這邊眾人無心看他倆耍寶,只催促那為首的白衣男子繼續講下去。

  那白衣男子繼續道:“其實陜西更重要的是平衡了我朝錢糧失衡的問題,緩解了我朝江南富足而西北窮困,東南人多而西北人少的問題,關中在茶馬貿易最是繁榮的同時人口也再增加。”

  “是不是便如那書中所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卻是楊寧出口問道。

  那男子看了一眼楊寧,笑道:“正是如此,公子日后切要好好將養身子才是。”

  楊寧和綰綰聽后都是一怔,實在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何用意。

  難不成他看出了楊寧深患重病?

  男子說完這句話,又繼續道:“后來北方瓦剌以及其他部落相繼衰敗下去,還有東北女真人造反開始,我們大明的錢糧平衡被打破了。原有的關中富庶之地失去了茶馬交易,又接二連三的天災,天災之后又有昏官誤國,關中自古民風彪悍,百姓走投無路之下,便成了如今這種難以收場的局面。”

  “哈哈哈哈…簡直就是胡言亂語,胡說八道,胡謅八扯,一派胡言!”那黑記男子突然一聲大笑,出言說道。

  一眾白衣之人聽后大怒,霍地起身,為首男子右手一抬,壓制住了兄師弟,隨即面容一肅,道:“閣下有何指教?”

  那黑記男子面對十余人毫無懼色,坐在他旁邊的婦人也不以為然,自顧自的喝著酒。

  “什么這茶馬那平衡的,以老子看來,就是朝廷氣數已盡,該換換皇帝了。”

  黑記男子此言一出,那一眾白衣之人還未如何,旁邊站著的將軍先炸了,他啪一聲將酒壇摔地稀爛,佩刀錚然出鞘,刀尖指著黑記男子道:“本將方才沒有聽清,你再說一遍。”

  那婦人狀似驚恐地搶先說道:“將軍息怒,我們當家的意思是說,這朝廷呀…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黃了,將軍您還是早日另謀出路吧。”

  說罷不由格格嬌笑起來,只是歲月不饒人,一笑臉上的褶子更是明顯,黑記男子也笑道:“將軍不妨投了闖王,義軍正值用人之際,定然對將軍委以重任。”

  將軍大怒,將刀翻轉過來,用刀背砍向二人。

  他本不欲傷人性命,因此想用刀背砸暈這倆大逆不道之徒送往衙門。

  沒成想刀堪堪砸到黑記男子的頭頂,卻再也下不去寸毫,其他人均瞧得分明,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那刀身竟然是被黑記男子用兩根手指夾住。

  將軍知道遇上硬茬子了,屈腿去攻那男子下盤,料想黑記男子必然退后,那他就可趁勢收回被他制住的武器。

  哪成想他一腳下去,黑記男子的椅子四腳被他踢地粉碎,而黑記男子卻紋絲未動。

  將軍定睛一看,黑記男子雙腿扎成馬步,依舊懸空坐著,一手擒刀,嘴角不屑地冷笑著。

  將軍無暇細響,抬腿便踢他后背,哪知黑記男子突兀起身,也抬腿踢向將軍,雖然黑記男子后出手,然卻后發而先至,率先踢在將軍的胸口,那將軍如中敗革,頓時倒飛出去,砸壞了許多桌椅。

  眾人沒曾想黑記男子武功如此之高,只道那將軍必定昏死過去,果然那將軍癱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來。

  楊寧當時在城門口并非全然沒有意識,他依稀記得這位將軍曾救過自己一命,眼看他如今受傷,登時便沖過去護住了他。

  心想,若是那黑記男子要殺了他,就先殺了自己,反正自己的命也是他救的。

  后面的親軍眼見變故陡生,又驚又怕,紛紛拔刀攻向黑記男子,嘴里大喊:“大膽反賊。”

  眾人心道壞了,這幾名親軍定然非死即傷。

  果不其然,那黑記男子左手畫了一個圓,右手反推一掌打了出去,楊寧只覺勁風過處,頓時幾名親軍慘叫著也被打倒,生死不知。

  “天罡掌?”

  “神象門梅嶺雙梟!”

  “他們是梅嶺雙梟?他是唐越?”卻是那一眾白衣之人議論紛紛,只有那為首之人緊抿雙唇,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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