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江山小雪
正月初九，天公生，俗稱玉皇會。
云青從前也只是聽過這個說法，若是說到過節，因為父母早亡，九宮老人又是個十分安靜的性子，根本不愿意維持這些無用的虛禮。
不過玉皇會在民間向來是個盛大的節日，雖然煙雨莊地處偏僻，在那一日卻也一樣張燈結彩，云青和小姑娘都曾偷偷溜出去看過。
雖然不知道這天外圣主為什么要把日子定在這一日，不過云青覺得大概跟這傳統的習俗脫不了關系。
小姑娘這些日子有些沉默，云青問了幾次，小小的女孩兒卻只是笑著沉默不語。
少年到底有些擔憂，想到那不靠譜的恨天老者，又是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阿尋的意思是老者被困在了天外天外圍的陣法之中。
雖然現在并沒有性命之虞，那似乎是天外圣主此番忙于大事，根本無暇顧及那個搗亂的人，等這件事情辦完，恨天老者在陣中斷水斷糧這些時日，便是天外圣主不去找麻煩，也不知道那老者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云青也不由暗暗焦心!
小姑娘這些日子心緒不寧，云青更怕刺激到她，根本不曾敢提到這件事，到了這個時候，少年才發現了自己的無力。
云青也曾想過帶著小姑娘直接闖出天外天，可這個念頭，在發現那天外圣主有意無意的在他們居住的小院旁邊散步之后，便打消了。
云青知道自己的實力，跟這些修煉了將近百年的老怪物相比，自己實在差的太遠，甚至根本沒有可比之處。
說實在的，自己好比一只極為脆弱的螞蟻，在這天外圣主面前，莫說保護小姑娘的安全，便是連自保，也不可能做得到。
云青著急了好幾日，急得坐立難安！
比起慌張的少年，小姑娘反而淡定的多，甚至每日除了發呆都不曾說過什么擔憂的話，甚至在少年躊躇不安的時候細心安慰。
看著小姑娘有些淡然的眼神，少年方才覺得有些許安慰，可對上小姑娘一雙澄澈而透明的眸子，不知道為什么，云青的心中又生出了淡淡的不安。
這份不安一直持續到了正月初九的來臨！
將近深冬，天氣越來越冷，寒風似刀，刮在人的臉上生疼。
連素來暖的如同一個小暖爐的小姑娘身上，也涼了幾分，云青到底是個男子，火氣重一些，倒不覺得很冷，小小的女孩兒早翻出了一件大紅色的裘衣。
衣領和帽檐裹了一圈的雪貂毛，看起來便十分暖和。
小姑娘將自己完全的裹進了那件斗篷之中，藏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起來可愛極了。
門外響起了一聲清脆悅耳的喚聲，云青聽得仔細，來人正是那天外圣女。
少年看了看小姑娘，內心有些猶疑，小女孩兒卻笑瞇瞇的讓云青開門，臉上沒有一絲害怕的模樣，看起來從容極了。
云青也不知道說小姑娘膽大還是傻乎乎的，那天外圣主的目的到現在都撲朔迷離，小姑娘卻仍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不過在小女孩兒的示意之下，云青還是打開了房門，那優雅的黑衣少女正等在門口，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
看到云青，阿尋還有閑情招了招手，溫聲打招呼道，“云少俠，近日可好？”
云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到底少年的心性占了上風，忍不住斗嘴道，“當然好，倘若看不到你，那便更好了。”
阿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天氣冷了起來，她一個未曾習過武的少女自然更是怕冷，原來一身輕薄的紗衣早換了厚厚的裘衣，領子上毛茸茸，暖和極了。
聽完少年有些帶刺的回話，阿尋也不惱，只是看著云青忍不住搖了搖頭，臉上掛起了一抹極無奈的笑容，像極了看見自己不聽話的小孩子。
云青看著阿尋這副態度，忍不住心里越發的郁悶了！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到了兩人中間，打斷了云青未出口的話語，一手伸到了黑衣少女的面前，脆生生道，“走吧。”
阿尋微微垂眸，牽起了小姑娘的手，云青見狀連忙牽起了小姑娘的另一只手，示威般得意的晃了晃。
三人便這樣慢慢的走了出去。
今日難得下了一場小雪，或許是因為天氣太過寒冷，血塊都不曾化掉，零星的鋪撒在花圃之中。
小姑娘自幼長在東南沿海，氣候向來溫暖宜人，根本不曾見過這樣的雪景，一時間忍不住呆住了。
小心翼翼的抽出了一只手，接住那漫天飛舞的雪花，縱然十分的小心，那雪花一落到掌心之中，便感受到了溫度，化成了一點點水珠。
小姑娘有些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掌心，沉默了下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青是個大男人，此刻只覺得寒風刺骨，也根本不曾感受道小女孩兒的心情，反倒是阿尋察覺到了小女孩兒的不對勁。
黑衣少女伸出了一只手，有些輕柔的拍了拍小姑娘的安慰，而后輕聲道，“這雪還小，過幾日會大一些的。”
小姑娘回頭看了一眼黑衣少女，似乎是想從阿尋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沉默的往前走去。
阿尋看著少年追趕小姑娘的背影，心中有些復雜。
方才小姑娘看向她的眼神，讓她竟覺得有幾分罪惡，能夠活到現在，盤算這樣多的陰謀，阿尋自認不是什么好人。
良心這種東西，一早就扔掉了，不然也沒能力對抗這骯臟的世界！
可就在方才，對上小姑娘那雙澄澈而透明的眸子時，阿尋竟然覺得心里一顫，似乎有種酸澀的東西彌漫在了整個心房。
有一種叫做不忍的情緒觸動了這向來冷血冷心的少女。
阿尋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生出這樣的想法，不過事已至此，根本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黑衣少女微微閉了閉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等她再次睜開雙眼時，眸子里已經沒有了那些多余的情緒。
她又變成了從前那個似笑非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