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鄒長生的抉擇
戰場之上的局面變得愈發詭異。
在北面的戰場上，霍驚天帶領的伏兵不斷從側翼沖擊著洛傷子麾下的正道高手們。霍驚天和血海宗弟子們的血海魔功在如今的戰場上，借助四處飄灑的血水而威力大增。
而在南方的戰場上，暴走的吳能如同一把尖刀刺進了邪道聯軍的本陣之中。
在他手中，兩把鞭劍肆意揮舞，在空氣中拉出一條一條的血色長線，不斷將面前的敵人四分五裂。
他的身體和大腦的潛力仿佛被徹底激發了出來。“混沌的烏鴉墜飾”將有底深淵的混沌之力注入了他的身體之中，引誘著他身體中的兇惡本性不斷釋放；而“地獄雕塑”則將五層地獄的秩序之力送入他的大腦里，讓他能以更高層次的視角去看待整個戰場，將自己的身體化作一顆棋子，在敵人的包圍之中不斷輾轉騰挪，避開敵人的攻擊做出合理的反應。
顯然，在這樣的戰場形勢中，這兩者起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
在吳能身后，王鈺奮力地追趕著自己的摯友。
他對吳能現在的變化并不那么樂觀。他眼里的吳能，在戰略上非常狂放，動輒有驚人之舉；但是在戰術上卻很穩重，不會過度涉險。
如今這樣一個人在敵群里開無雙的姿態，實在不符合他對吳能的一貫認知。
他非常擔心吳能眼下的這個形態，會有嚴重的副作用。所以他必須緊緊地跟在吳能身旁，始終注視著這位摯友，以防一會兒發生什么預料之外的發展。
在邪道本陣之中，曲震天遙望著不斷進擊的吳能和王鈺，眉毛悄然擰在了一起。
“我們必須給驚天爭取更多的時間，否則一旦南側的敵人沖破本陣，驚天就要兩面受敵了！”他發狠道。
“大師兄，我來吧。”鄒長生幽幽地嘆息一聲。“此刻在本陣里，最適合出手的就是我了吧。”
“鄒師弟——”曲震天猛地叫了出來。他和鄒長生相交多年，從未見過他這般樣子。
此刻，鄒長生臉上帶著無奈的表情，但眼神中卻又有幾分堅定而不可動搖的意味，這讓他覺得眼前的師弟有些陌生了起來。
看來那兩個孩子的死，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
曲震天長嘆一聲。千言萬語在胸中流過，最后只凝成了四個字，“一切小心”。
鄒長生點了點頭，帶著自己的尸體傀儡們走出了本陣。
他的尸體傀儡不善攻擊，但防守極強，最適宜在這種場合拖住對方的行動。
戰場上滿是血的味道，鄒長生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斷搖晃。
他非常不習慣這種充滿血與火的地方，在這里，他總能想起自己全家人被歹徒殺死的那一天。
那天，他躲在水缸里，聽到水缸外面不斷發出慘叫的聲音，而歹徒們就在他身旁游走，只要有一個人探頭往水缸里看一眼，就能發現這個躲避其中的小小孩童。
家人的慘叫聲和歹徒們的腳步聲，成為了鄒長生永生永世無法忘卻的最深的恐懼。
自此之后，他忘卻了自己原本的名字，將長生二字作為自己新的稱呼，一心只想在這個殘忍而又可怕的世界里長命百歲。
邪道四大山頭，在外人看來，邪惡無比，是惡人們的聚集之所。但非常諷刺的是，對鄒長生來說，正是這些惡人保護了他這么多年，讓他能安然在傀儡谷中度日，一邊研究傀儡一邊思考長生之法。
此刻，他也算是報答了邪道的恩情了吧？
尸體傀儡們將鄒長生重重包圍，組成一個圓形的陣型，向著吳能和王鈺走去。
吳能甩動手中的鞭劍，打在前方的傀儡身上，然而這一次，他無往不利的鞭劍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豁開的口子，里面甚至沒有血液流出來。
王鈺皺了皺眉。他們現在已經距離敵方本陣很近了，但邪道本陣里突然沖出來了這么一群怪異的傀儡，阻擋住了他們的攻勢。
這群傀儡行動不算敏捷，攻勢不算兇猛，但身體異常的結實。他手中的雙刀不比吳能手里的魂銀鞭劍，只是普通的鋼鐵鍛造，在對方的傀儡身上只能留下一道道淡白色的痕跡，這讓他情不自禁地有些懷疑人生。
這是什么人制造的傀儡，這么硬實！
吳能冷哼一聲，手中鞭劍重新化為一桿狼牙棒，對著傀儡就招呼了上去。
這一棒拍在對方傀儡的胸口，但這一擊沒能達成預想的成果。對方的傀儡不知道煉制時候加了多少味珍奇藥材，居然這般堅硬，遠超過他的想象！
放在其他任何一種情況下，他都不會和眼前的這群傀儡們纏斗。但眼下，敵方本陣就在眼前，如果不擊破面前的這群傀儡，那他就沒法成功抵達對方的本陣。
通過高于常人的視角，他已經“看”到了戰場北方發生的事情。此刻，洛傷子雖然還在苦苦支撐，但料想他也撐不了太久。
如果北方戰事結束，那霍驚天就可以帶著自己手下的生力軍援助本陣。到時候敵方士氣高漲，我方又無后援，吳能和王鈺的麻煩可就大了。
吳能默默將“混沌的烏鴉墜飾”握在手中。此刻不如快刀斬亂麻，將自己的實力完全解放出來，一口氣擊破面前的傀儡們。
但這么做，似乎有哪里感覺不太對？
“老吳，冷靜點！”看到吳能手里的那個烏鴉形狀的飾品，王鈺立刻意識到了吳能的想法。“你不是一向習慣多留底牌的嗎！”
底牌？
吳能感覺自己的額頭猛地一涼，接著就是一股寒意向著自己的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沖動了！
一念及此，他的動作立刻變緩了下來。他感覺到自己的四肢一陣脫力，仿佛身體內積攢的能量都為之一空。
而從魂銀之上，蔓延開來一股暖意，將有底深淵和五層地獄傳來的那兩股或熱或冷的能量驅散開來。
他終于恢復了冷靜。
“謝了，老王。”吳能對著王鈺輕聲道。“多虧有你提醒——差點就被奇奇怪怪的力量控制了。”
“沒事兒，應該的。接下來交給我。”王鈺回答道。“可惜了，這招本來想留給霍驚天的…”
他眼眸中，雙刀的圖案綻放光芒，已經是在瞬間進入了化境。
天賦“天涯刀客Ⅱ”，再次開啟！
“天涯刀客Ⅱ”的效果，乍一看并不驚人，無非是讓使用者能更合理地使用自己的雙刀，同時能在不裝備新技能卡的前提下，自行領悟新的技能。
但對王鈺而言，這個天賦真是恰到好處。
在他手中，雙刀架成一個十字，然后猛地斬入對方傀儡的身體之中。緊接著，一股巨大無匹的力道沿著刀刃注入傀儡身上的傷口之中，在傀儡身上留下了兩道相互交叉的巨大創口，幾乎將傀儡的身體撕成了四截！
這是王鈺受到“斷水擊”技能的啟迪，自行領悟出的新技能，“崩山擊”！
如果說“斷水擊”是將雙刀的力量延伸開來做出遠距離的攻擊，那“崩山擊”就是將這股力量凝聚在一起，在近身處打出至剛的一擊！
“果然，再強的防御，終究也是有上限的。”老王眼中閃耀著自信的光芒。“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用“百舌鳥”技能輕而易舉地架開了對面傀儡的攻擊，王鈺手中的雙刀帶著重如山岳的力道，將一個又一個傀儡的身體撕扯開來。
此刻，他已經完全放棄了自己引以為豪的諸多技巧，試圖將自己千錘百煉之下的全部力量都以破壞性的方式釋放出來。
長刀發出一陣陣刺耳的鳴響。這兩把刀也是禪心寺珍藏的好武器，但此刻承載了太大的力量，刀身已經有些變形了。
“老王，速戰速決！”吳能高喊一聲，同時發動了自己的隊長技能“攻擊號角”。
“攻擊號角”的范圍之內，無論王鈺，還是其他正在戰斗的正道俠客們，都感覺到自己身體內，一股新的力量不斷涌現出來。
唐青青手握著鉆心劍，將這把劍如同錐子一樣刺入對面尸體傀儡的胸口，然后猛地松開雙手，握成拳頭，在劍柄上重重一錘。
“撲”的一聲，鉆心劍將對面的傀儡刺了個對穿，劍尖從傀儡后心伸了出來。
看著對面的傀儡倒下，唐青青一腳踩在傀儡的胸口，用力將鉆心劍抽了出來。
她從未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強大。在她胸膛之中，仿佛有一股戰意在不斷蔓延，催促著她將自己的力量全部發揮出來。
一個傀儡從側面對著她沖殺過來，唐青青左手化拳，猛地捶打在對方胸口，打得傀儡身軀一震，接著鉆心劍就刺入了對方的眼窩，深入頭顱之中，將對方的大腦攪得粉碎。
眼前的傀儡一個一個地倒了下去，露出了那個在傀儡群中站立著的鄒長生來。
鄒長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明白，自己的結局就要到來了。
如果再選一次的話，我還會不會選擇這樣的一個結局？他不由得問自己。
算了，這樣的問題也沒什么意思。
“大師兄！”他猛地喊了出來。“長生先走一步了！”
這一聲喊得豪邁，仿佛將他大半輩子都沒有抒發過的豪情壯志都包含了進去。
一把亮晃晃的刀向著他打了過來。他奮力昂著頭，努力穩住自己戰栗的雙股。
然后，那把刀化斬為拍，側著敲打在他腦袋上。
鄒長生身體一晃，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