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恍如一夢
“啊，沒，沒什么事情。”瑪麗有些慌亂地回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吳能的旁邊——但是沒有挨上吳能的身體。
“剛忙完？”
“唔，是啊，這次真的是太忙了，本來以為能在日落前結束今天的工作，然后找你們再聊聊天，沒想到一直處理到了現在才告一段落，而且這樣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呢…”
吳能一邊聽著瑪麗跟他倒著苦水，一邊在手里把玩著一塊小石頭。
他在進入無限世界之前也是一只平凡社畜，也有過不少在游戲上線前加班測試到昏天黑地的歲月，對于瑪麗感受到的疲憊和慌亂自然感同身受。
一邊勸慰著瑪麗，吳能一邊在心里覺得有點好笑——沒想到一個游戲世界，在沒有玩家介入的時候，也是如此的真實而復雜。他所聽到的不過是瑪麗在繁忙工作后對他言說的只言片語，但在那背后瑪麗究竟做了多少了不起的事情呢？
恐怕只有瑪麗自己才知道了吧！
兩個人隨便聊了一會，不知不覺地就躺倒在了地上，看著滿天的繁星。
總覺得氛圍變得有點奇怪呢。
“吳能，我不知道該怎么說——總之，我，很感謝你。”瑪麗忽然輕輕嘆息了一聲，戴著面具的臉側了過去，用一雙明亮的雙眼看向了吳能。“你和你的同伴們將我從仇恨和痛苦中解救出來，然后又給了我一項我能夠為之奮斗的理想。而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你們又再次到來，一路陪著我去鑄造圣劍，打敗地獄之主。”
“在你們不在的時候，我也曾經懷疑過，你交給我的理想，真的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么？我想了很久也沒有得到答案。”
“但無論如何，在這個理想的驅動下，我終究是拖著這樣的身體生活到了現在。”
“現在，我有了我的同伴，有了我的騎士團，有王國的百姓和我站在一起，還有部落和王國之間的關系等待著我去調解，這一切都來自于你。”
說到這里，她忽然輕輕笑了一聲。
“這副面具，是用魂銀做成的，很珍貴呢，你為什么愿意把這種珍貴的金屬送給我？”
“那自然是有我的原因了。”吳能笑了一聲。“至于真實原因，你不會希望聽到的。”
“你總是這么理智呢。”瑪麗輕輕嗔了一聲。“就連騙我一下也不愿意么？”
“好吧，告訴你一部分原因吧——因為，從某個角度上說，我們兩個人很相似。”吳能回答道。“請原諒我的驕傲——我們都一樣的不凡，一樣的不合群，一樣的有著特殊的能力。”
“魂銀是奇特的金屬，它和靈魂之間有著奇怪的聯系，有它在，就仿佛我在注視著你一樣。”
“我想試一試我的直覺，當時我在想，如果你能成功，那么我也沒有理由會失敗。”
“如此一來，即便面前有再多的危險，再多的阻礙，只要我想要做成的事，我就絕不會輕易放棄。”
“事實證明，我的運氣真的很不錯。”吳能也轉過臉去看著瑪麗。“你真的成功了，沒有愧對我托付給你的魂銀。”
兩個人相對而視，忽然都笑了出來。
然后，他們各自別過頭去，重新看向天穹上那些如同寶石般璀璨的星辰。
數個小時之后，在太陽升起之時，吳能等人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而這次離別之后，不知何時他們才能再次相見。
直到此刻，吳能心中才突然泛起了一點點惆悵。
是因為瑪麗真的太真實了，不像是一般的NPC么？
不，或許不是這樣子。畢竟在主神創造的這些游戲世界里，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前塵過往，有自己的未來期待，每一個人都如此真實。
但只有瑪麗讓吳能感覺到如此不同尋常。
大概因為瑪麗真的滿足了吳能的期待吧。
她肩負著魔鬼的詛咒，一步一步成長起來，從一個普普通通的貴族少女，成長為了真正的戰士。
她真的很努力，也真的回應了吳能的托付。
就某種角度上說，培養這樣的一個人，看著她在自己的世界中乘風破浪、一路前行，這種感覺比世上的一切模擬養成游戲都來得爽快。
而即將遠離她的世界，在短時間內，再也看不到她的未來發展，這無疑讓吳能覺得有些寂寞。
但想到還有更多的游戲世界等待著他去經歷，還有那么多的游戲任務等待著他去體會，他頓時又感覺自己寂寞不起來了。
或許有點薄情寡義，但面對這世界上最偉大的游戲——無限游戲，吳能也只能承認，自己抵抗不了這種誘惑。
“瑪麗，我要再拜托你一次。”吳能忽然嚴肅了起來。
“啊，你說吧。”
“我交給你的魂銀面具，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吳能認真地說道。“這副面具未來可能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嗯，我知道了。”瑪麗點了點頭。“向女神發誓，我一定會保管好它。”
“嗯。那就交給你了。”吳能欣慰地說道。
月亮已經升到了天空中間，眼看著守夜換班的時間就快到了。
瑪麗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用閃閃發亮的雙眸看著吳能，眼中現出一絲溫柔。
“那我先回去了。”
“啊，你去吧。幫我好好照顧吳能，畢竟它和我有著同樣的名字。”吳能認真地說道。
“好的。”瑪麗的嘴角輕輕翹起，露出一個微笑。“看到它的時候，我也一定會想起你的。”
瑪麗走遠了之后，過了一會兒，周娜娜才走了回來。
“隊長，情債太多的話，以后會很麻煩的。”她哼了一聲，臉上卻不由自主地露出古怪的笑容。
“啊，是嗎？”吳能隨口回答道。“我倒覺得和情債什么的無關，只是在告別前交待了一些事情罷了。”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后拍打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塵。
“走吧，娜娜，到換班的時間了。”
第二天早晨，從睡夢中醒來后不久，他們就離開了“古堡魅影”的世界，回歸到了主神空間之中。
“大豐收啊，大豐收。”王鈺開心地笑著。
雖然他自己沒在這次旅行中獲得什么物品和技能，但看著吳能和周娜娜兩個人都有所收獲，老王也覺得很開心。
“哎，對了，吳能，回到現實世界之后要不要來我家里坐坐？”柳依突然說道。
胡正信和周娜娜對視了一眼，神色都有些異樣。前者大概是覺得有些錯愕，后者則更多表現出一副“有戲可看”的神情。
“好啊。”吳能很自然地回答道。“那明天早晨九點，我們在你家里見？”
一行人說笑著選擇了“回歸現實世界”，然后各自回到了自己家中。
吳能回到家里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淡了下去。
先是在“惡魔討伐”任務中經過了好幾個月的時間，又是去“古堡魅影”世界里旅行了十天，再次回到現實世界的時候，卻發現現實世界里的季節還沒交替，這無疑讓吳能覺得十分古怪，仿佛剛剛做了一場漫長而又忘不掉的夢。
不過，既然帶著大家一起，平安地回到了現實世界中，那就一切都好。
脫下衣服，沖了個久違的熱水澡，然后躺到床上，吳能本以為自己很難入眠，但不到一會，他就沉睡了過去。
做了個和烏鴉君主、地獄之王有關的夢，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八點了。
回想著已經逐漸淡化的夢境，吳能洗漱了一下，在小區門口買了個早餐，接著就去了柳依家里。
敲開門的時候，柳依還穿著睡衣，連妝也沒化，看起來剛剛睡醒沒多久。
不過在任務世界里見多了脫妝的柳依，吳能倒也沒感覺到有什么不適應。他在柳依家里坐了一會，隨手在手機上找了幾個關于武俠小說世界觀設定的網頁看了看。
等柳依洗漱完，又化了個淡妝，為吳能沖了一壺熱水——柳依家里有茶，但兩人都沒有剛吃完早飯就喝茶的習慣——兩個人就一邊喝著水一邊隨口聊了起來。
剛剛經歷完兩個游戲世界，他們暫時也有些疲憊，不太想再繼續聊任務的事兒，就開始聊起了日常生活。
吳能是個游戲宅，平時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里打游戲，不怎么出門逛街，也沒去過多少旅游景點，所以他幾乎一直在是聽著，偶爾遇到自己知道的話題才開口說幾句話。
不過兩個人如此對話，倒也都不覺得尷尬。
雖然在現實世界里認識還沒多久，但吳能和柳依在游戲世界里已經并肩作戰了許多歲月，互相之間都對對方有了深入的了解，建立起了深厚的羈絆。
聽著柳依將程江市周邊的各種古跡、公園、游樂園、電影院、咖啡廳娓娓道來，吳能這才意識到，原來在自己宅家打游戲的時候，程江市已經建立起來了這么多的娛樂場所。
聊著聊著，吳能忽然覺得有些恍惚。
和一個長相可愛的女孩子，一邊喝著水，一邊暢談著日常生活中的休閑娛樂，雖然自己說話不多但對方也不覺得尷尬，感覺就像是相處多年的好友般融洽自然，這種事怎么看，都不像是發生在一個游戲宅身上的。
但這樣的事偏偏就發生了。
恍如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