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補天(十九)
“玄冥之主…”
聽到這讓熟悉而又陌生的稱呼，長須道人也是不由微微一嘆。
“沒想到，現在還有人記得玄冥之主。反而是老道自己，快要忘了…”
莫名之間，長須道人心中已是升起一絲無奈與寂寥！
想他北陰帝尊，也曾是世間有數的存在，哪怕是在仙佛縱橫，神魔遍地的上古時代，作為統領幽冥地府，劃分三界的強人，玄冥之主也曾是讓人望而生畏，聞之色變的絕世強者。
然而如今，莫說是什么幽冥之主，就是真正的鬼道修士，也是一個皆無。
什么鬼道祖師，什么玄冥之主，不過只是昨日黃花罷了！
思緒縱有萬千，最終卻也只是化為輕聲一嘆。
“這世間，哪還有什么玄冥之主，有的不過只是老朽這一縷孤魂罷了！”
長須道人雖是說這世間已無玄冥之主，清陽道尊等人卻是不會當真。
哪怕對方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只是一縷殘魂，清陽道尊也不敢對其有絲毫的輕視。
要知道，能夠在上古時代，成為道君級的人物，就算真的只剩下一縷殘魂，也不是他們可以望其項背的。
“晚輩，玉虛觀門人，清陽子見過帝君，不知帝君神魂下界，所謂何事？”
無論是道尊、佛主也好，還是妖圣、魔尊也罷，代表都只是一種稱呼，而不是真正的道行果位。乃是上古斷絕之后，后人借用的一些尊稱。
這些尊稱，平日里沒人計較，用用倒也無妨。
但是此刻，面對北陰帝尊這位真正的上古強者，清陽子若是再用道尊稱呼自己，就未免顯得太過不知好歹了。
“玉虛觀？”
北陰帝尊微微皺眉，露出一絲思索之色。
“玉虛觀，玉清圣人門下的十二道觀之一？”
玉虛觀，哪怕是在上古之時，也是聞名天下的道門大宗，創派祖師更是玉清圣人門下的十二門徒之一。
哪怕是以北陰帝尊的身份實力，與其也只是平輩論交罷了。
當然，真說起來，兩人也只是互相認識罷了，交情卻是并不算深，否則就算過了數十萬年，以北陰帝尊的實力，也不至于思索過后，方才能夠想起。
“正是！晚輩清陽子，乃是玉虛觀第八百六十四代傳人！”
聽到北陰帝尊發問，清陽道尊…，清陽子心中已是微微松了口氣。
他真怕對方，沒聽說過玉虛觀這個名字。
畢竟，上古時代距今已有三十六萬四千八百年，那時候是否真的有玉虛觀存在，清陽子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好在，從目前來看，自家祖師并沒有忽悠他的后代門人。
“八百六十四代…”
另外一邊，聽了清陽子的介紹之后，北陰帝尊也是再次沉默了下來。
曾幾何時，玉虛觀的門人弟子傳承，都已經排到了八百多位。
要知道，上古之時，無論修士還是凡人，都是壽元悠長之輩，像玉虛觀這種圣人門派，為人所知的門人弟子，大多都是一代弟子二代弟子，甚至就連三代弟子都不多見。
不過想想也是，此刻早已不是上古，修士修煉最多也就只能止步純陽境界，普通修士，壽元更是只有數百年到上千年不等。
悠悠數十萬載傳承下來，玉虛觀傳承到第八百代，倒也不算稀奇。
相比之下，反倒是時隔數十萬年之后，玉虛觀的道統能夠綿延至今，更加讓他感到驚訝。
要知道，玉虛觀只是玉清圣人門下的十二道觀之一，而留有道統傳承的圣人，也不只玉清圣人一個。
然而如今，數十萬年過后，能夠留有傳承的圣人道統，卻是只剩下了玉虛觀一個。
少頃，心念平復之后，北陰帝尊看著身前眾人，以及正在從虛空之中，踏步走來的雷霆巨人，緩緩說道：
“諸位小友，心中在想什么，貧道也能知曉一二。”
“不過，還請諸位放心。貧道留這神念傳承，并非為了與諸位為敵，只是想在這天道重開之時，留下一份屬于自己的傳承。”
以北陰帝尊的身份，能夠稱呼眾人一聲小友，講明自己來意，已是極為客氣。
而那舒緩平淡的話音，也讓眾人心中的緊張感淡去了不少。
畢竟，沒人會希望自己與對方為敵，哪怕此刻站在眾人面前的，只是北陰帝尊的一縷殘魂，也遠遠不是他們幾個純陽修士，所能抗衡的。
不過，這里面，卻是不包括江小白。
就在北陰帝尊話音落下之時，化身雷霆巨人而來的江小白，已是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輕咳兩聲，說道：“不知帝尊想要留下的，可是鬼道傳承？”
“不錯！正是老朽的玄天道承！”
說話之時，北陰帝尊的目光亦是望向了江小白的身上，只不過他看的不是眼前的雷霆分身，而是那個正在渡劫之中的本體。
對于江小白，北陰帝尊并不陌生，早在楓林山莊之時，他的神念殘魂便已經通過黑旗白骨幡見過江小白的本體。
只不過，那時候的江小白還只是剛剛突破金丹境界不久，遠遠不足以引起他這位上古強者的注意。
然而，就是這個曾經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如今卻是已經成長到了如此地步。
渡劫，北陰帝尊并不在意。哪怕此刻江小白渡的是紫霄雷劫，也沒有什么可震驚的。畢竟，他本人便曾經歷過更加兇險的混沌雷劫。
但是補天，卻讓他不得不在意！
哪怕，此刻的天，遠遠無法與上古相比。
然而，江小白的修為，也同樣無法與那些上古大能相比。
可是此刻，當北陰帝尊的這縷神魂殘念，望向江小白之時，卻是突然發現，自己竟是完全看不透那個沐浴在紫色雷光之中的身影。
氣運之子，天地所鐘！
這一刻，北陰帝尊的腦海之中莫名的閃過了這么一句曾經聽人說過的話。
相傳，每一位氣運之子，都是秉承天地氣運而生，無論修為強弱，皆受天地庇佑。哪怕強如上古圣人，也無法看破他們的命運，算出他們的一切。
“果然，江小白便是這次世界本源，能否復蘇的關鍵所在。”
這一刻，北陰帝尊已是再次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若非氣運之子，以自己的修為境界，又豈會看不出一個剛剛渡劫之人的虛實命格…
“咳咳…”
然而就在此時，一陣輕咳之聲卻是打斷了北陰帝尊的遐想。
下一刻，江小白已是略帶不好意思的開口說道：“這個…，恐怕不行！”
“不行？”
被江小白笑著拒絕，北陰帝尊一時之間竟是未能立刻反應過來。
別說只是一份傳承，以他的身份實力，就算是想要將這整個炎黃世界據為己有，又有誰能夠阻止的了他！
然而此刻，自己只是想要留下一份傳承，竟然還會有人膽敢不許。
難道他不知道，死字怎么寫嗎？
一時之間，北陰帝尊心中，可謂是既有一絲憤怒，又覺得極為可笑。
不過好在，對于江小白氣運之子的身份，北陰帝尊還是有著幾分忌憚的。
因為，從古至今的無數事實，早已告訴了他，但凡與氣運之子為敵之人，都不會有什么好的下場。哪怕修為實力，遠勝于氣運之子也不行！
除非，能超脫天道之外，連天地都無法奈何于你，到了那時候，所謂的氣運之子，自然也就不值一提。
自己現在的實力，能夠鎮壓如今的炎黃天道嗎？
北陰帝尊不知道，天道雖然殘缺，但他自己也只是一縷殘魂，能否鎮壓如今的炎黃天道，還當真是兩說之事。
“咳咳…”
江小白再次輕咳兩聲，說實話，被北陰帝尊這么直勾勾的看著，江小白心中也是有著莫大的壓力。
只能盡量避過他的目光，說道：“帝尊想要留下傳承，自是沒有問題！只是這個人…不行！”
雖是避開了北陰帝尊的目光，讓江小白看起來有些怯懦。但是等他話音說到最后兩個字時，卻是透著斬釘截鐵般的堅決，沒有絲毫的商量余地。
玄天道承是什么東西，江小白不知道，也不關心。
鬼道傳承也好，道門傳承也罷，都與他江小白無關。
反正此刻六道輪回已經重新開辟，就算真有鬼道傳承流傳下來，也未必就是壞事。
自始至終，江小白所真正在意的，只是肖虎，只有他的生死。
無論是肖虎與自己的個人恩怨，還是作為炎黃學院的叛徒，江小白都不可能讓肖虎繼續存活下去，更不可能讓他執掌北陰帝尊的玄天道承。
否則，一旦江小白補天隕落，或者以身合道，那么失去制衡的肖虎，畢將給整個炎黃學院帶來滅頂之災。
與其等到將來，后悔無人鎮壓肖虎。反倒不如現在，和這北陰帝尊爭上一爭！
誠然，作為上古頂級強者，北陰帝尊的這縷殘魂很是強大，但是帶給江小白的感覺，卻也并非完全無法抗衡。
尤其是，此刻江小白正要開始補天，天地大勢所在，他所能夠發揮出的真正實力，還要遠在他的境界之上。
“人…不行？”
北陰帝尊的殘念分神再次怔住，他本以為，江小白躲開自己的目光之后，會有不同的答案。卻沒想到，換來的卻是更加堅定的拒絕。
不過，隨即北陰帝尊便再次反應了過來，江小白所說的不行，與自己所理解的不行，有著一些不小的區別。
聽江小白話里面的意思，好像他并不反對自己留下傳承，只是對自己選定的繼承之人，有著不小的意見。
說實話，重新選定一個繼承之人，對北陰帝尊而言，并非什么難以辦到的事情！
然而，事實卻沒有那么簡單！
重選一個繼承人容易，但是重新培養一個有能力，有天賦的繼承者，卻是沒有那么簡單。
別的不收，僅是為了幫助肖虎凝練玄天圣體，北陰帝尊就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要知道，玄天圣體能夠生死合一衍化混沌，靠的可不僅僅是功德之力與紅蓮業火。
若非，有北陰帝尊全力相助，就算肖虎能夠得到足夠的功德之力，想要自己煉成玄天圣體，也還需要無數歲月的細心打磨才行。
然而現在，幫助凝練玄天圣體的混沌本源，卻是已經融入到了肖虎體內。
此刻，就算北陰帝尊能夠立刻再找一位傳人，他也沒有第二份混沌本源幫助對方凝煉玄天圣體。
而少了混沌本源相助，想要凝煉出玄天圣體，卻是最少也需要千年時間才行！
本來，千年時間，對于北陰帝尊的這縷殘魂而言，也只是一晃而過的事情。
事實上，數十萬年他都等了，本可不必在意這短短的千年歲月，但可惜的是，此刻江小白補天之后，天地本源復蘇，乃是數十萬年以來，最大的機緣所在。
這種時候，別說是花費千年時間重新培養一位傳人，就算只是百年十年，他也不想浪費，也浪費不得，浪費不起。
“哦，不知小友所說的人不行，是什么意思？”
北陰帝尊望向江小白的目光之中，保持著平靜。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他也不想得罪這位氣運之子。
說的不好聽點，就算真要得罪江小白，也不能選在這個時候。至少也要等到江小白完成補天，天地本源開始復蘇之后才行。
否則現在，就算他殺了江小白，也是得不到半點好處。
江小白雙目微微一縮，他知道對方并非真的不懂自己的意思，而是在有意試探自己的底線。
對方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北陰帝尊的意思，江小白卻是已經明白。
他想要保住肖虎，保住這位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鬼道傳人。
而此刻，拋給江小白的問題，便是北陰帝尊對江小白的一次試探。
他想知道，自己付出什么代價，才能保住肖虎。
或者換句話說，他想知道江小白對肖虎的不滿到了什么程度，有沒有保住肖虎性命的可能！
“殺了他！”
“然后，帝尊重新再選一個傳人…”